穿过长廊,姜忱往门房里面走。
她屏住气息,抬手要推门而入。
用力的一瞬,一个手掌覆在他的手背上,完全将她的手罩住,姜忱能够感受到身后人也是呼吸一滞,连带着手心都在微微发颤。
“你做什么?”姜忱打破微妙的气氛,退后几步,用气音问道。
游行舟其实一直跟在她的身后,见人莽撞地要推门进去,生怕屋内冲出不要命的人伤了他,一时心急,也抓住她的手。
“我……”话未说完,就见游行舟闪身挡在她身前,雕花木门被人大力推开,伴着女人尖利的嘶叫声。
“陆朔,要是你现在执意要去找那个贱人,我就和你一刀两断。”
陆夫人掷地有声的狠话也没有换来陆朔一瞬的停留,反倒是他看见姜忱和游行舟顿在原地。
眼里闪过太多的情绪,害怕、惊喜,到最后的满心期待,陆朔从来见过那么多的死人,刺刀没入身体的声音在他耳边绕了一整晚。
他太怕了,门前的纸窗上印着一个血手印,像是一道诅咒,锁住他妄图逃跑的脚步,就这样,他当了一整夜的逃犯。
“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此刻看见游行舟就像是看见了救世主,匍匐在地,泣不成声,“我招了,我全招,都是我做的。”
所有的事情发酵到现在,无论他再怎样隐瞒都已经晚了。
陆夫人战战兢兢一整夜,头上的发饰不知道落在那里,整洁的贵服满是狼狈。她像个疯子一样扒着门,浮着脚步从房门走出来,一睁开眼看见屋外的横尸,眼睛一翻,挺尸倒地。
“怎么办?”千帆闻声赶来。
游行舟环视一圈,眼前混乱的场景让人头疼,“许凌云在哪里?”
姜忱亲眼看见许凌云从城外抱着晕倒的菘蓝上马车,算算行程,就算是将人安置在许府,这会儿应该也到了。
“来人,将这里死者的名字记录下来,找城中县令,好生安葬死者,并出钱安抚家属。”许凌云及时赶来,有条不紊地收拾着残局。
姜忱忽得问陆朔,“你要去找谁?”一路走来,她未发现府中除了躲在屋内的两人还留有活口,只怕他要找的人也生死难料。
陆朔犹如被一棍正中闹后,得救的欣喜瞬间被慌张掀翻,“我要找梅娘,梅娘还在等我。”
众人随着他慌乱的步伐赶到别院,被眼前景象惊在原地,满园精心料理的花草被蹂躏得面目全非。
尤其是,房梁上吊着一个墨绿色少妇,双腿悬在空中,一阵穿堂风掠过,摇曳的裙摆随风舞动,下个瞬间,仿佛就消失在原地。
约莫是时辰过得久了,脸色胀得青紫一片,双眼紧闭,陆朔活似惊雷轰顶,不可置信地盯着梅夫人,双腿颤抖不止,仍往前走。
“梅娘,我来了,你可怪我?”陆朔颤着双唇,双手紧紧抱住梅夫人晃在空中的一双腿,试着将她抱下来,几番动作下来,不仅没有将人抱下来,反倒是脖子上的痕迹越来越深。
姜忱复杂的情绪翻涌,想到了南星,当初她一人面对困境时是否像梅夫人一样。
一旁的游行舟刚想上前帮他,眼角扫到一把匕首直往前面射去,下意识就觉得是刺客。
没等他行动,咚得一声,绳子被姜忱甩过去的匕首割断,陆朔抱着梅夫人的尸体摔在地上,发出一声痛叫。
许凌云瞥见刀身没入木梁上,眼神落在姜忱垂落在身侧的手,早知姜忱并不是表面上的软弱可欺,看那刀身插在木梁上的力度,也能猜到姜忱多有隐瞒。
那边的陆朔抱着梅夫人的尸首怔愣半天,“梅娘,我来了,别怕!”他试着抱起她的尸体要起身向外走,软成一团的双腿连站立都做不到。
最后两人还是摔在地上。
姜忱站在一旁,没有要帮忙的样子。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人,陆朔该是被金钱名利糊了心智,才想着与狼共舞。
游行舟眯着眼睛,声音不带丝毫怜悯,“陆大人,你伙同赌坊老板吴全奎私售寒食散,犯了大玟律法,现在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哈哈哈……”陆朔骤然狂笑,事到如今,他再也不想胆战心惊地活下去,“你们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可曾为那几十两的赶考盘缠愁得一夜白头,可曾因为饥寒交加差点冻死街头……”
“也是,我辈寒门子弟从来都是低你们一等,哪怕我如今走到今天,你们还不是说杀就杀。”
姜忱面不改色,“陆大人不要将寒门子弟挂在嘴边,我替你感到不耻。世上没有白来的富贵,你口中的天之骄子,世袭的爵位全是他们父辈征战沙场、辅佐明君得来的荫蔽。寒门子弟就是因为赶考辛苦,因而他们比谁都珍惜习得的一字一句和手中殊荣的可贵,万万不可能做到如你一般可耻。”
“你……”陆朔气得双眼通红,你了半天,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你与他们一伙的,自然不懂我的难处?”
姜忱直接戳破他的冠冕堂皇,“陆大人的难处是别人口中尊敬地喊着你一声大人,还是身披锦服?恐怕陆大人自己都忘记了,难道不觉得可羞可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