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后,姜忱凝眉思考着游行舟的问题。
先前只是猜测陆朔在此案中横插一脚,今日得见后,更加确定他并非主谋。
毕竟他在凉州混的风生水起,怎敢冒着杀头的危险截粮食?
而那批粮食目前被堆在那里也不得而知。
想着,只觉得头疼。
“吱吖”一道刺耳的推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姜忱转头朝门外望去。
“眼睛可好些了?”菘蓝不请自来,缓步落座在她的对面。
“已经可以视物了。”姜忱提起茶壶,悠悠然斟了杯茶水,水珠叮咚悉数倒入杯子内,又将茶水递到菘蓝手里。
菘蓝笑着轻抿小口,含着笑看向她,略带揶揄道:“你与那游行舟是何关系?”
姜忱毫不怀疑她知道游行舟的存在,按着他那打眼的做派,这凉州城内上下老小估计都知道京城里面来了个大人物。
这儿会却也好奇菘蓝怎得也八卦起来,留了个心眼子道:“游大人心善,见我患有眼疾,主动带我到此寻医问药。”
“是吗?”菘蓝眯着眼睛,嘴角挂了丝不怀好意的微笑,“怎得我就未遇到这样对我好的人呢?”
末了,又继续道:“若我遇到个真心待我的人,我便是这条命都可以舍得?”
姜忱不悦,立马反驳道:“生命一辈子仅此一次,怎能随随便便就舍了呢?菘蓝姑娘的家人若是知道,必定十分为难的。”
“那可不一定,”菘蓝眨了眨眼睛,眼底浮现出一丝难过,“我年少时便失去了双亲,经年四处流浪到此,我喜欢这里长年阴雨连绵的天气。”
“为何?”
菘蓝绽然一笑,“因为太阳一出现,所有的黑暗与阴霾都无所遁形,我害怕看见自己的影子。”
“天生万物,阴阳两衡。灼烧的日光也许会在某个时刻给你带来伤害,可若是你将世间所有的温暖和情谊都避而不见,那就要承受无边黑暗和严寒带来的孤寂。没有人能承受得了的?”
姜忱像在说菘蓝,又好像是在说自己。
菘蓝心头一暖,拉过她随意搭在桌上的手,手心的温度蔓延开来,笑语晏晏,“我瞧着我们俩挺有缘分的,不如我唤你一声妹妹吧?你的乳名叫什么?”
姜忱讶异,“你,我……”
“怎的,你不愿意?”
她睁大眼睛,忙摆手道:“我父亲唤我一声云儿。”
“那我喊你云妹妹吧!”菘蓝狡黠一笑,开怀道。
姜忱也对视一笑。
“妹妹近些日子在忙吗?怎么总是找不到妹妹人影。”菘蓝松开她的手,起身走到窗户边,一阵风吹起她披在身后的头发,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姜忱虽然觉得亲切,但是话一说出口,还是有些隐瞒,淡淡道:“我倒是没有要事,只是从未来过凉州,这几天就带着竹青四处转了转。”
“是吗?”菘蓝倚在窗台,目光温柔,淡淡地扫了一眼,姜忱心跳如鼓,眼神笔直地对上她,丝毫不躲避。
“自然,凉州风景美如画,引无数墨客竞相驻足,我也不能免俗。”
姜忱四两拨千斤,以玩笑般的轻松话缓解稍显僵硬的局面。
两人互相试探,都未能得到想要的结果,突然一男子敲门问了一句,“菘蓝姑娘可在屋子里面?”
姜忱看着菘蓝走上前开门,问道:“何事?”
那人一看见菘蓝,膝盖瞬间跪在地上,嘴上哭喊着救命,“姑娘心善,还请救救我的老母吧,她昨日只是发热,精神不振,现在却连饭都吃不下去了,迷迷糊糊地说着梦话,无论怎忙叫,都叫不醒。”
菘蓝轻轻偏身朝姜忱微微弯腰,便跟着男人匆匆往楼下赶,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房内,姜忱沉脸收回了目光。
她看着这偶然的意外,怀着好奇,站在二楼窗前向集市望去,不一会儿,就望见菘蓝一袭白色衣裙,头上戴着游斗笠,由人引着向前走。
突然,菘蓝止步,朝二楼窗前望了一眼。
一阵风轻轻吹过,脸上的面纱吹起一角,姜忱躲闪不及,撞入一双浅笑的眸子里。
垂落的面纱将她紧紧拢住,她低头微微弯腰,向姜忱行礼,美人如画,不少行人频频回头张望。
“这人……”姜忱感慨于她的敏锐,点点头算是回礼。
等视线里再也没有了半个人影,姜忱才收回视线。
因而,她没有看见菘蓝和男人在一个拐角分了别,递给男人几两银子,他弯腰不住地点头谢过,转眼就没了人影。
有意思!菘蓝透过斗笠垂下的面纱,远远望向客栈二楼紧闭的窗户,冷冷笑着,又收回了打量的视线,往小巷深处走去。
地面上积着一滩雨水,菘蓝抬脚走过,水面泛起一阵涟漪,晃动着朵朵水花,随着人影越来越远,而后恢复平静,只留有几只湿漉漉的脚印。
*
姜忱紧闭门窗,垂眸思考,从陆府打探一遭,任游行舟威胁,陆朔也没有透露半个字。
除了他醉酒失言,意外得知陆朔与其夫人关系不好以外,收获全无。
完全处于被动的局面让姜忱格外气闷,总想着一定有别的突破口。
集市繁华依旧,姜忱为了行动方便,特意去制衣坊置办了一身男装,还学着男子,在唇周贴了一圈假胡子。
她刻意避开竹青,一个人在城中闲逛着,希望打听到有关案情的蛛丝马迹,饶是转了一大圈,什么消息都没有。
行至一赌坊前,注意到店前的几人正互相推嚷着。
走近了,方才听见一着锦少年郎昂着下巴,颇为傲娇道:“今日大老板可来了?”
小厮忙搭话:“大老板今日不得空,让我们陪少爷玩几把吧?”
闻言,少年郎朝着众人翻了个白眼,也不再多说废话,转身就要走。
“等等,今日倒是来了个贵客!”说话间,小厮凑近少年郎,在他脾气发作前,贴近他耳边轻声添了几句。
“当真?”
小厮见少年郎隐隐有松动之意,面色一喜,练练应是。
姜忱见少年郎被几人簇拥着掀开门帘走进门,小心地跟在身后往前走。
“这位小郎君看着面生,”等姜忱甫一走进,徘徊在屋外候的小厮一把拉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