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伯,你也说这是我俩小的时候了,你看我和小远都大了。”
宁父憨厚一笑,挠了挠耳朵,“在我们为人父母眼里,只要自己还没有病死,孩子多大都是一个孩子。”
笑声戛然而止,宁父自知说错了话,他知道,姜忱母亲生她时难产,独留寡夫幼儿生活,十多年前宁父遭奸人杀害,仅留下姜忱独活,在这世间,真真成了孤儿,一夜之间,被迫承担起大人的职责。
看见宁父愧疚的眼神,姜忱倒有些不好意思。
“若我父亲还在,他定会感谢宁伯对我的照料。”
宁父不住地点头,“是这个道理。姜兄若看见你今日如此成器,定然是欢欣的。”
拗不过宁致远的坚持,宁父还是小心地弯下腰,放下背上的捆柴,宁致远用力地背在身上,跟在宁父和姜忱身后回了家。
全家人整齐地坐在餐桌前,六菜一汤,其中不少荤菜引得姜忱大吃一惊,这比她的年夜饭还要令人食欲大开。
家人热闹地落座,宁霜华贴心地盛了碗热汤放在姜忱面前,对她说道:“快些尝尝,这是昨日阿远捕的鸽子,炖了好些个时辰,你先尝尝鲜。”
姜忱领了她的意,双手捧起碗就往口中送。
宁致远一直注意着这边,见姜忱接过后就要喝,一把拍开姜忱的手,冷冷道:“烫,冷了再喝。”
“哦。”姜忱摸了摸被他拍红的手背,憋嘴道:“知道了。”
在姜忱扭过头的瞬间,宁致远的嘴角悄然上扬,但撞入宁霜华意味深长的眼里,不自然地咳嗽两声,招来姜忱的问候。
“吃你的去!”宁致远愤愤道。
姜忱不懂为何宁致远如此多变,哼了一声,一顿饭再也没有回头望他。
无论是宁父还是孙母,都待姜忱如己出,倍加关心,各种肉食堆得她碗内如小山一般。
推脱不得,姜忱硬着头皮喝了两碗汤,外加一大碗米饭和肉食青菜。
好久没有吃到那么撑,姜忱吃完后,不好意思心安理得地享受,夺过宁致远手里的碗筷,捧着一沓跑去厨房刷洗。
宁霜华见状,笑着去帮她。
姜忱哭笑不得,“姐,我又不是小孩了,再说我做活习惯了,不要把我当客人就好。”
宁霜华一听,倒也是这个道理,没有推脱,但还是站在一旁,不时给她加水换水。
收拾妥当后,日头还未全下,姜忱搬个凳子坐在门外与他们闲聊。
得知宁母前些日子锄地不小心摔了一跤,谨遵大夫嘱咐修养了一段时间,仍不见好。
姜忱担忧道:“去镇上找有名的大夫看了吗?”
宁母佯装生气道:“花那个冤枉钱作甚,再等些日子自然就好了,就是人老了,比不得年轻人恢复快。”
心里明白老人是舍不得花那个钱,穷人都是将钱花在刀刃上,若非伤得站不起身,更是能忍就忍。
姜忱省吃俭用惯了,除却赶考的盘缠,手里有一些闲钱,打定主意明日要请镇上大夫到家问诊。否则,也放不下心。
看着天色不早了,姜忱站起身和宁父一家谢了又谢,又拒绝宁致远送她回家,独自一人在众人的送别中渐渐远了。
回家的那条路,姜忱走了十多年,路旁的花花草草都莫名熟悉,想到宁致远今日说的赶考一事,竟无端生出一丝感伤。
莫不是说考上了,哪怕是乡试落第,她也不能再躲在这里。
上次那群杀手不知是冲着游行舟而来,还是为了杀她灭口。她不想因自己的恩怨伤害宁家,没有十全的把握,她不能再让宁致远陷入险境。
三步并作两步走回家,姜忱远远注意到家里点燃的烛火,漆黑的夜里,那一抹亮如空中群星,引着游子回家。
姜忱一打开门,正想喊游行舟,却被眼前景惊到了。
不大的屋子如匪徒洗劫一般,除了带不走的大型木制家具,其余的杂物和书籍全被洗劫干净。
姜忱险些站不稳身,目视一后,家里大大小小的东西果然不见了踪影,想到游行舟屋内的烛光,她忙跑去打开游行舟的卧房。
没想到门外人径直推门而入,游行舟的上衣还堆在腰间,背对着姜忱的肩膀血流不止,隐隐的刀口还朝外渗出血迹。
姜忱吃惊地走到游行舟身旁,看着他背部的伤,连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开口问他:“这怎么回事?”
药粉撒在刀口上,瞬间止了血,游行舟利落地绑好绷带,抬头认真道说:“那群人正在找我们,今晚我们就要走。”
姜忱心细,听他说我们,而不是他一个人,理智轰然倒塌。
怎么会这样,明明她已经逃出来了那么多年了,那群人怎么还能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