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青声若游萤,说:“你看到自己了么,这一千年来,你似乎真的没有作为。”
待在灵徵殿,每日清闲自在,悠闲自乐,只需要关注的事,自己有没有让自己爽快。而天庭下面的才是世态炎凉的人间,肉食者掌政,粟民端着破铜碗,用稀少的米粒,艰难地供奉上他们的神台。然后再被神明斥责,对神不敬,不尊。
澹楚凝视着那副壁画上的灵徵上神。
怎么会呢?
他明明常对人间之事有所处理,这里却没有上神理睬,没有他人守护。仿佛真成了一个荒芜的,无灵的地带。
他捂着额头,不想再继续看壁画了,一切的一切,都有没有察觉的地方。
有不对劲的地方,更有怪异之处。
可他一细想千年前的往事,皮肤皲裂褶皱,窒息,没有余地地涌了上来,现在是最猛烈的撞击,敲打着他的脸庞。
他蹲下了。
诉青没忍住笑了,脆音传在周围。
他能怎么办呢。
该提醒的,都告诉他了。总不能一千年,他真的成了个废物纨绔。
鸣星镇,明望星星,本该是接受上神福祉的第一个天地之所,它应该百姓和睦,人人安居乐业,或有所作为,或闲暇一生。
他曾经真的来过这里的。
澹楚手肘抵靠在额头前,汗滴在了手臂上,衣服的绸缎被打湿了。他气若悬丝,挥洒如浮云,说:“你提醒我这个,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
他牙齿咬着嘴里的肉,嘘嘘地露出摩刮声,很重很重的一声喘息,语句什么的尽他可能,说:“还是啊…你为了掩护住自己,怕被他发现,怕引起他的注意力。”
这个他,他现在也不知是谁,或许是作恶多端的高级魔物,又或是堕落成魔的心恶修士。但他澹楚自己也只知道,他目前和诉青是同一个面的。
他们是命运共同体。
他生则他生,他死则他死。
诉青死了,他在这里没有灵力,没有挚友,没有同僚,等待着的也许就是一柄冷刃,如他一样,慢条斯理地捅进他的心脏。
摘心咒又亮了。
澹楚手贴着胸口的地方,他没有感受到疼痛,只是又是莫名其妙的恍惚感,他没来得及再想下去,就快到了。
拨开挡在眼前的云雾,里面……不是温暖的木屋,也不是温馨的回忆,而是魔物的侵略。
他五指并拢,手指用力地不停来回揉着头和脸,来来回回多次,一次比一次用劲,难熬,额头上已经被他自己抓出了一道红印痕,然后,一道又一道,反反复复。
脑子里的魔物,连他自己也不知晓,它是不是幻想。记得,它在冲撞着他的四肢。
诉青发现他不对头时,眼疾手快握住了他的手腕,强行遏制住了他继续下去自残的动作。
诉青音调高了些,试图让他定定心神,说:“怎么了!刚刚是有什么东西在控制你的灵识,自己先集中注意力,放松缓缓。”
澹楚手放下来了,诉青的手也随着他而落下。
澹楚一瞬的呆滞神色,双眼可以说得上是通红,赤色眼底。
他呢喃着说:“刚刚,有魔物,真的有魔物一直冲撞着我的灵识,它想直接毁了我。”
诉青忍痛学着他之前的模样,主动上手揽住他的腰,手背轻轻拍打了几下,耐着心性替他一点一点顺着气,说:“乖乖乖,魔物是假的,它可不会毁了你,灵徵上神可是天地第一等哎。”
澹楚吐出口内血,那是刚刚被魔物冲撞的后果,差点真的让它毁了他的灵识,灵识一旦被毁,筋骨也会一起断裂开。
澹楚眼睛红透了,彻底地红了,连着鼻尖也是红红的,对着诉青说:“你怎么这时候这么温柔了?”
他在失心疯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人把他的手禁锢住了,让他停止下了自己接下来的行为,一个很不文雅的行为。
诉青在意一样的手悬在他的脸前,淡雅自如地说:“因为再让你这么放肆下去,你这么好看的脸就毁了。”
澹楚:“你怎么那么在意我的脸。”
虚伪之徒。
竟只在乎他的外表,而不关注他的内在。
突然想到自己之前干的那些坏点子事,他嘴角动了动,确实,内在不行。
诉青又说了一遍那句话。
他说:“因为你好看。”
这天地间,纵然是四方魔域,都没有能比得上澹楚的容貌了。
灵徵上神,神清骨秀,松风水月。
他也算是唯一一个能够千百年来,除了他的天赋,其他也能够被人们一直口口相传的美神君了。
澹楚特别不自在又摸了几下,捏了几把自己的脸,问道:“真的有那么好看?”
诉青无语地点了下头,又怕他再问几遍,又抓紧补上了几个颔首动作。
澹楚的脸上双颊都是一片红色的薄云,粘在了他的脸上,真的都摘不下来了一样。
算了。
他说好看,那自己就是好看的。
澹楚真想捧着水窥窥自己这时的样子,难得这么蠢极了。
跟两个白痴在一起,自己还真的要成白痴了。
他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