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青垂眼看他,实在撑不住了,一头摔在了地上,幸亏有几缕草给他垫着,伤口从小腿处一直划拉到了膝盖,甚至要越到大腿上方了。
澹楚把了把药膏,说:“衣服脱了。”
诉青没有点头答应,而是伸手将袍向上卷了起来,露到伤口处,手指紧紧摁着袍子,丝毫没有懈怠的迹象,眸眼注视着澹楚,急声道:“你能不能快点。”
也不知过了多久,澹楚才开始把膏药抹到指尖,很刻意,很柔和地点到为止,在他的伤口上。
他敛下了眼睫,不想去看。
似乎真的后悔了,后悔那时为了好好报复下他送泻药的事,没有跟星宣要治外伤的丹药,一颗就好。而是要了见效缓慢,极为痛苦的药膏。
耳边是他轻轻地哼唧声,半堵在唇齿间,上面是双眉拧着,依旧一副强忍什么都不说的姿态。
澹楚尽力将动作又轻了点。
可惜如今,他没灵力,奚藏春,诉青都疲惫灵力耗尽了,再慢点这人的腿可就真的废了。
他可不想日后带着一个瘸子。
诉青看向他处,四处望着转移注意力,恍如萧萧声冲击过,底下的檀园他看到了,那是一枝红梅,悬挂在墙头上。
“你看,又亮了。”诉青笑道。
他的手指突然点在了澹楚的腕骨上,过望外,澹楚险些惊了下。
澹楚移开视线,听着他的话,乖乖地看过去。
摘心咒又亮了,澹楚和诉青一同盯着它。
这一次,它亮了足足有半瞬,然后无声无息地熄灭了,腕骨上只剩一串普通的手链。
澹楚心头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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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谁给你的?”诉青问道。
澹楚没什么好气地脱开了他的手指,说:“不是天道还能是谁?你蠢么。”
诉青的唇收紧,贴在一起,脸上须臾间又是淡然的神色。
澹楚没替人上药过,手下没轻没重,也没多大顾忌之事,指腹的茧子一直磨着他的伤。
诉青深呼一口气,说:“你能不能轻点。”
澹楚快要上完了,没有抬头说:“不能。”
长时间的沉默后。
他叹气说:“算了。你怎么这么怕疼,苦吃少了?”
诉青:“你先下手轻点,然后废话别太多。”
“知道了,事真多。”
澹楚噎了气,重新慢着替他抹完手指上的膏药,蹲在他腿前,眼睛盯着伤口望,说:“要不要包扎一下?”
诉青刚要放下的手一停,说:“没有绷带。”
他使劲凝神,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
筋骨似乎断了,渗透不进来任何的灵力。
澹楚掏出备好的刀刃,撕拉开袖子上的布料,扯出一大段。
澹楚:“用这个。”
“你舍得?”
“到集市上你再赔我。”
诉青噤声了。
瞥眼自己空空的布袋,用手一捏就瘪,没什么好再给他买的。
世人不常说,灵徵上神,吃穿用度,上到天地珍宝,下至笔墨纸砚,都要以上上乘为备。
一块布料,就能要了上三宗的命了。
澹楚用还算干净的帕子简单擦拭了手,轻飘飘道:“怎么?不会吧,你堂堂上三宗的弟子竟然还付不起衣服的钱。”
诉青:“……”
澹楚的记忆有些模糊,对于千年前的事,他知晓的也不多。但那时古籍有记载,上三宗富可敌国,所有修士都用各种金银珠宝装饰自己的佩剑。
怎么这个时候,不过短短千年,还能破落到这个境地。
他又看了眼诉青的布袋。
啧。
真穷。
诉青双眸深沉:“如果你同意我把你衣服上各种天花乱坠的东西给扣下来的话,我就赔你衣服钱。”
澹楚身前是鸣星镇的风,直身向后看过去,是长长的走廊上,竖着灯火,挂着壁画,那是看不清楚的模样,眼前黑压压一片,惊得他出了声。
“那是什么?”他长眸眯起,树木被吹动,绿色混杂着棕色,浮在波浪间,那后面,隐着什么却看不见。
诉青向着他说的方向望,声音卡在了嗓子眼里,微弱的气音一字一珠,道:“是鸣星镇历代所供奉的神明,他们曾希望能得到神的庇佑,却一直没有益处,所以这个长廊上,雕刻的都是世人所传的上神的容貌,百千个,续到这镇子里只剩下零星几个老弱病残。”
澹楚知道了那壁画的来历,有了目的再熟视着,从左往右,依次往后排着……到了白色道服的男人了。
他形貌昳丽,而头颅高高地抬着,不看向地面,这是一个很艳丽,很妖冶的男子,身上的道服式的衣服,甚至都不符合他。
澹楚没有说话,他认出来了——一个有标志性的玉佩,上面雕刻着浅浅的“灵徵”二字,玉佩被男人用手牵着顶头的吊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