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心头仿佛被掏了个洞,无论如何也填补不上的孤寂感又是从何而来……
许知礼不明白,他跌跌撞撞地捡起铁锤,再度朝标本缸走去。
遍地的尸体,血流成河的地面,大大小小浸泡着各种尸块的标本缸,散发着金光的诡异男子……
任谁见到这些都会吓得魂不附体,可许知礼不退反进,他拖着铁锤,身上东一块西一块地沾着血迹,发丝凌乱,神情坚毅,一步一步走上前去。
既然是幻想,那么破坏掉就可以了。
他如是地想。
就在他双手握住铁锤想要举起的时刻。忽地,一声惊雷划破天际,在他耳边炸开。
刹那间,整个房子陷入一片黑暗,应该是雷劈到什么地方导致跳闸了。
接踵而至的闪电亮起,但远远比不过面前人身上发出的光芒。
许知礼握紧铁锤朝他冲去,还没跑出两步,一阵妖风骤然袭来,将他整个人翻卷着托举了上去!
身体悬空,他心中不由得一慌,手上的铁锤也落到地上。
他本能地扑腾起来,却发现无形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将他的双手反绑在身后,禁锢住了他。
许知礼回头,并未见到任何形体。
他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慌了,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法力高强的怪物,比江屿更加可怖的怪物!
许知礼转头,再度看向白衣男子,刹那间,瞳孔扩散,求救的呼喊也断在喉咙中。
那长达两米的巨型标本缸里什么都没有了。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透明的福尔马林散发着淡淡的光,可那水中的确没有任何东西了!
消失了……居然凭空消失了吗?
他思绪停滞,甚至开始怀疑刚才所看到的一切究竟是真是假。
或许从他推开这间房间门开始,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象……
不对。
他用力挣扎,却始终被不知名的东西绑住双手,许知礼悬在半空不敢往下看。
狂风无休无止,在这个门窗紧闭的房间内肆虐。
许知礼冷汗直流,被接二连三的诡异事件弄得狂躁不已,他一边流着泪,一边怒吼:
“出来,你是谁?为什么畏手畏脚的?出来!”
他闭着眼,头稍微一抬就触到了天花板,身下沾了血的尸首遍地,而他却被不知名的妖道束缚在半空中。
“你和江屿是一伙的吧,或者说你是江屿变化出来迷惑我的形体?我不管你是谁,放我下来!”
许知礼情绪激动:“谁是许沨?无论是他还是你,都这么称呼我,紧追着我不放,我上辈子跟你们有仇吗!”
狂风呼啸中,自然没有人回答他。
最坏的结果大不了就是一死。
许知礼此时倒没了之前的胆怯,他睁开眼睛,音量提高了几分。
“转神弄鬼有意思吗?不敢说话,有本事露出真身来见我啊,一会儿泡在水里面,一会儿又藏起来。你这么不坦诚,我讨厌你!”
风声停止了,托着许知礼的力道骤然消失,他的身体迅速向下坠去。
许知礼没料到,连句表达惊讶的语气词都没说出口,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
本就身体虚弱还感冒,风吹雨打后又是被弹开撞到墙,被举起来又摔到地上……他在地上疼得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反手揉了揉自己的尾椎骨。
看起来一本正经,怎么还是个小心眼……
许知礼一手撑在地上,坐在地上缓了几分钟。
随后,他茫然地四处张望了一瞬,铁锤早已不知所终。
巨型标本缸也不发光了,没有了风声雨声和雷声,偶有几道闪电划过照亮漆黑的房间。
风平浪静。
渐渐的,心脏缺失的洞口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那阵胸闷气短的窒息感也逐渐消失了。
许知礼拿手背用力抹去眼泪,心情复杂地站了起来。
方才白衣男子的样貌有些记不清了,只有朱红发带上的浅蓝珠玉时不时的在他脑海中晃动。
许知礼摇摇头,这不是最要紧的。
他走到电闸边推上电闸,房间内的白炽灯瞬间重新亮了起来。
许知礼垂眼,眉头紧锁,面色严肃。
方迟墨定是带着人上来找他了,也许已经和江屿正面对抗过了,对抗后的结果……
他们全都遭遇不测。
他走近,逐个探了探他们的鼻息和脉搏,每确认一个人死亡,他的心就像是被剜去了一块肉,他的肺如同被插上了一根根银针。
九个……整整九个人,全部死了。
许知礼捏紧拳头,眼圈酸涩,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其中没有发现方迟墨,他觉得不对劲,江屿之前对方迟墨表现出深重的恶意,不可能放他一条生路。
如果他不在这,那么事情也许会更加糟糕……
显然,江屿不打算让方迟墨这样轻易的死去。
他直不起身子,心中懊悔无比。
他早已料想到的,肉体凡胎怎能跟江屿这个怪物相抗衡,他最终还是连累了许多无辜之人……
他跪在同伴的尸首面前,痛苦地弯起了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他的眼泪比决堤的潮水更加凶猛,无论如何也冲刷不了他内心的悲伤。
许知礼握着同伴的手哭得涕泗横流,他原以为被囚禁的这几天里他已经流不出任何眼泪,他原以为自己只要顺从了江屿就不会将别人连累下水……
他哭到绝望,哭到耳鸣。
在尖锐的耳鸣之中,他忽然听到了一阵打斗声。
许知礼的哭声顿了顿,抬起了头。
他屏息去听,发觉那声音是从身后传出来的。
他回头,身后是他方才进来的那扇门。
裤子口袋里的水果刀紧贴着大腿,刀身早已被他的体温捂热。
许知礼明白了自己应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