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治黎明的曙色降临,逐渐明丽的光亮铺满攀爬着常春藤的墙。
尤安醒来,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起床。
等温热的水流洗涤掉惺忪的睡意,尤安洗漱完毕后,兰克斯依旧没有醒来的征兆。
雌虫正面仰卧的睡姿异常“坚毅”,像一块鱼豆腐板板正正地躺在床上。
经过这几天的治疗,兰克斯不再像之前一样破破烂烂。
面庞褪去了病态的苍白,唇也呈现健康的颜色。过去的累累伤痕被包扎起来,在药剂的帮助下,逐渐痊愈。
此刻,雌虫的呼吸绵长有律,心脏平缓地跳动。
很安静,如同连绵横亘的山脉,富有生命力。
于是,一点欣慰满足从尤安心间油然而生。
这种情绪很像多年前,他和妈妈在垃圾桶旁捡到一盆被遗弃的花,精心照料后,被蝴蝶兰以盛放而回馈。
照例,尤安在方柜上留下一纸痕迹,然后悄然离开。
而在这不久之后,兰克斯睁开了眼。
他撑起身体,倚靠床头,默然地向熟悉的方向伸手。
今日不再是一点日常,或者诗的节选,而是一张随手拍的照片。
夜幕笼罩城市,路灯蜿蜒一路,恍若陆上银河。
昏黄的光亮里,两只虫崽灯下追逐,试图踩住彼此脚下的影子。
笑容,天真无邪。
兰克斯翻转照片,背面并未留下一点字迹。
明明什么都未言,却又能从中读出一些东西。
眸光久久凝视着照片框住的画面。
因为虫崽的动作和拙劣的拍照技巧,将其渲染成了一幅色彩朦胧的油画。
兰克斯的指腹落在方寸边缘的一点影子上。
那是尤安偶然闯入的蛛丝马迹。
心脏柔软下去同时也在发问。
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他从未问出口,答案也无从所知。
-
入夜。
医院走廊上的灯光一路绵延,刷了白的墙不带有一丝温度。
尤安推开门,进入光线明亮的房间,看见雌虫手里拿着书,蓝色的眼眸却望向他。那里面多了些东西,似是撒了一部分瑰丽的星河。
“我回来了。”
“用过晚餐了吗?”兰克斯问。
“嗯,吃过了。”
——好客套的对话。
尤安坐在床沿,从食品打包袋里拿出一串红彤彤的吃食,类似于地球上的糖葫芦。
晶莹透亮的糖衣包裹着霍桑果,让形似草莓的果型更加饱满圆润,色泽鲜艳。
“吃吗?”
兰克斯点了点头,对投喂接受良好,“嗯。”
不过,尤安不会知道,因为自己每晚给兰克斯带甜食,一度让雌虫认为尤安很喜欢这些。
得到兰克斯的回答,尤安抿了抿唇,眉梢染上一点愉快的色彩。他捏着木签的尾端,把“糖葫芦”递给兰克斯。
交汇之际,兰克斯注意到雄虫伶仃的骨腕。
尤安的右手白皙修长,因为刚刚暴露于室外的低温,骨节处透着水粉色。
而腕上的尺骨茎突更显手部的骨感,冥冥之中,有点禁欲之气。
——太瘦了。
兰克斯想。
两只虫靠在床头,任凭独属于霍桑果的果香与淡淡的花香交织。
舌尖不断融化着轻薄的糖衣,细腻的甜在口腔馥郁开来。兰克斯一口咬在通红的霍桑果上,酸酸甜甜的口感让精神有些恍然。
独特的口感讨好着舌尖和舌缘两侧感受酸甜的部位,这是很特殊的体验。
第一颗果子被吞下,兰克斯停下来。
“雄……主?”
声音生涩,如未成熟的霍桑果。
骤然,迟疑生涩的两个字咯嘣断了尤安的弦,甜意饱满的唇歇住,黑色的眼睛睁大,颇有些惊愕地看向兰克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称呼感到羞耻。在战场上刚毅冷酷的雌虫,现在双手捏着一扳就断的木签,有些局促。
尤安不需要雌虫为了活下去卑躬屈膝,“你不必这么叫我,唤我名字就好。”
甫一说完,他忽然想起,相处过这么多时日,他似乎没有和兰克斯说过自己的名字。
“尤安。”
雄虫深邃的眼眸弯着,一如沙漠中的月牙泉,澄澈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