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姑娘温柔,我才感觉不到痛。谢谢。”程澄拿起架子上晾的半干的衣裳套在身上。出门就带两身衣裳,毁了一身,只能穿这个洗过不久还没干的了。
“这衣裳还没干,穿着于伤口不利,月姑娘若是不嫌弃,我还有新做没穿的,可以送你。”
“谢谢,没事。我有内力,这点湿气无妨。”
“啊!”谭半夏惊得不轻,看着她跟自己年纪相仿,不想她不仅会武功、懂医术,还有难以琢磨的内力,连兄长都是延请名师教导才得以习得。
想了想她便释然了,二殿下的姊姊自会有名师言传身教,习得内力轻而易举。
习武之人皆可修习内力,内力作为一种强健自身体魄的技艺能将武力锤炼得更加有力。
程澄打小便习得内力护体,只是这内力,平日可护体,一旦她动用师傅所传破心法外放内力,使其变成一种有形的攻击方式,不久便会内力散尽,皆因她修习破心法时岔了气。
当今世上,习武之人不少都有内力护体强身,破心法却鲜少人知,寥寥数人有幸习得。
破心法乃易天自创心法,他看得上的,心情好会授其心法,看不上的,不论心情好坏,连理都懒得理。
“月姑娘看着与我一般年纪,功夫当真是高,怕是与家兄不相上下。”
程澄尴尬地笑了笑,不知如何答,将剑卷入腰中带,提起包,道:“我们走吧”。
两人离开客栈,她最后还是为被那些人冲破的窗子赔了十两银子。
她与小翊同乘马车,将马交给侍卫牵着。谭家兄妹驾着自己的马车跟在队伍后面。
“她伤势如何?”马车上谭冬凌问道。
“两道刀伤,都不严重。”谭半夏回道,随即转问道:“兄长觉得她究竟是什么人?与二殿下关系匪浅是其一,上药包扎的时候连眉头都没皱过。”
“难说,殿下唤她姊姊,可她看起来并不像王族人……不过身份绝不简单。”谭冬凌回想她提及的两个人名,那可是他们寻常百姓不敢直呼的大人物之名,貌似都与她有干系,那群刺客亦是。
“她的伤药不是普通药材,配方甚是巧妙。”
“不用在意她,你自幼跟家中长辈学医,又得祖父亲自教导,医术在年轻一辈算佼佼者,要有信心。”
“嗯,谢谢兄长,我没事。”不过一个药方,谭半夏未深想,自己少见外伤,对药方的配置不如别人,并不觉得多失落。只是往往越是优秀惯了的人,在遇到比自己强的人时,落差反而越大。
东方翊的马车里,程澄问道:“王后得的是什么病?宫中太医怎么说?”
“不瞒姊姊,病得不是母后,是父王。”
她瞬间理解为何告示要写王后,君王病重是国之大事,越少人知晓越好,否则定会乱军心、动国本。
“去年十月,父王听闻墨月国迁都一事,就病倒了,不过没几日便好了。那时候落下偶尔咳嗽的毛病,以为没什么大碍。数月间父王昼夜操劳军营政事,两个月前又病倒了,这次身体日甚一日。我知道你先前去了碧玉城,便去那寻你。”东方翊解释道。
“太医怎么说?”
“说是……痨病。”
“肺痨吗?”程澄眉头紧锁,古时的肺痨是现代的肺结核,该病在现代早已被攻克,可在这里仍属不治之症。
“我知道这个病会传染,姊姊不想去,我理解的。但能不能求你去看看父王,宫里的太医治不了,我真的是没办法了。”
“我是医师,什么样的病症我都不会放弃。不过这病是不治之症,我没把握。师傅亦曾说尚没有治愈的方法。”
“嗯,我明白的。”东方翊低语道。
程澄抓过他的手腕,脉象正常、气息平稳,心想,暂时没事。
“姊姊我没事。”
“嗯。”
他们在府衙住了一夜,第二日天不亮就出发了,郡守大人亲自送行。马车在官道上行驶,不算颠簸。
时值晚夏,越往东走,天气越热。昼长夜短他们赶路速度很快,夜里大多在野外休息,对此谭家兄妹无半句怨言始终紧跟大部队日夜兼程。
中间有一次在就近的城镇落脚,小翊买了两套新衣裳给她,不禁让她赞叹孩子长大了,这么会察言观色,还知道她缺衣裳。
闲聊的时候,她偶然提起谭家兄妹,方知那日小翊为何欲言又止。
谭家世代行医,曾出过几位在宫中任职的医官。她见过的那位谭太医正是两人的祖父,官至太医令,前些年辞官回乡。剩下的谭家人尚没有人能达到在太医院任职的能力。
此番谭家派最年少的谭半夏前往南都城,谭太医是仔细思量过的,半夏在年轻一辈是资质最好的,王上曾有意招揽女医官,比起其他人学术不精,不如让她前往的希望更大。
数日后,众人于深夜赶至南都城,城门、宫门处的守卫闻讯立即开门迎人。
程澄与谭家兄妹跟着小翊直接前往启王的寝宫。寝宫外十数名围着布巾的侍卫守着。
程澄与小翊两人先入殿,谭家兄妹在殿外候着,殿内有些闷热,王后在床前侍疾,面容很是憔悴。
被要求带上布巾时,谭半夏心里已了然王后得的必定是某类传染病。
“王后,二殿下带着月医师回来了。”李全低声禀道。
“母后?”他轻唤道。
墨晓静看见他,喜不自胜,面色恢复了几分神采,激动地抱着他道:“子羽你可算回来了!”
东方翊及冠后,取字子羽,如今其母、其父、其兄皆称他子羽。
“清儿快替王上看看。”她缓过神来,提醒道。
“好。”程澄也顾不上那些虚礼,上前查看。
距上次见启王,他消瘦甚多,额间细密的汗珠,额头脖颈微烫,脉象可断肺部受阻有病躁,看到枕边带血的手帕,种种迹象都是肺痨记载的症状,而且是晚期。
“启王咳血多久了?”
“有五个月了。怎么样?”
“不好说。先观察一夜。能否将启王的医案拿来?我想看看。”
“李全去取来。”墨晓静吩咐。
“王后,谭氏亦有人来,是谭太医的孙女,是否让她进来替王上诊治。”李全适时禀告道。
“准!”
许是屋里人多响动有些大,东方暮白迷迷糊糊醒来,便咳嗽不止,来不及用手帕,一口血咳到了地上。
墨晓静抽出手帕赶到床前,替他擦拭嘴角的血迹。
他手捂胸口,大口呼吸,看见月洛时,眸光微沉,道:“孤的病,如何?”
“有待观察……”
“呵……没用的东西,退下吧。”
“王上,这位是谭太医的孙女,自小研习医术。”李全推进殿等候的人上前。
“民女谭半夏,参见王上、王后。”谭半夏进殿就看到王上咳得吐血,再看那消瘦的身形,一眼就认出这是肺痨。
她外祖母、母亲、父亲都因此病相继过逝,这是她知道的第一种不治之症,而且传染极高,她极力克制心底的恐惧,说话的声音略有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