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程澄换上一身夜行衣,说是夜行衣,不过是一套墨蓝色的普通衣物。
她以前缝制的,平日里也能穿,不过此刻为了行动方便,她将袖口和裤脚折叠绑起来,再蒙上同色系的面巾,看起来像极了夜行衣的标配。
在她看来,大王子府不像平昙君府守卫稀松,所有门不论大小,都有侍卫站岗,府内还有人四处巡逻。
等了片刻,她躲开巡逻队,纵身一跃,从院墙上轻轻落到一处有灯火的房顶。
没有院内的布局图,她唯有一一探查,记住大致方向回去自己描一幅。
“这边果然都是内眷住所。”踩完南边守卫最少的一侧,她禁不住吐嘈道。
绕过守卫最多的中宫,她直奔北侧。
按她的猜想最森严的必是大王子的住所,南边如果是内眷居住之地,那客房,尤其是男士客房必然在相反的方向。
深夜静悄悄,她在北边查到一座侍从休息的院落,便回去了。
半夜三更,稍有动静极容易被察觉到,她趁着还有婢女仆人活动的声响,飞身离去。
回到客栈,她通过房间的窗户钻了进去,杜绝一切会引人注意的举动和言语。从不打听任何王室以及大王子府的八卦,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避免引人猜疑。
点燃桌上的油灯,她用下午新买的笔墨绢布,画下刚刚踩过点的院落位置。
线条、方块、圈圈、小人、文字,她用最基本的结构画了一幅只有自己看得懂的简易图。
天蒙蒙亮她便醒了,经年累月形成的生物钟,不管多晚入睡,寅时末刻必醒。
这几日劳累过度,她恐怕影响了身体发育,强迫自己睡了一个回笼觉。
从沉睡中迷糊醒来时,正当午,太阳悬在高空之上,散发着炙热的光芒。
随便在路边吃了一碗面,她径直去了大王子府附近盯梢。
大白天的,府外人烟稀薄,除了偶尔有人进出,周边连个摆摊的商贩都没有,她远远地站着,连进出府的人的长相都瞧不清。
待了一刻钟,她便在城里闲逛了起来,还找了个说书的茶馆听八卦,直至暮色渐暗,方返回酒楼。
夜色如墨,她再次融入此中,身轻如燕,跃于树枝房檐间。
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她便寻到了赵仁的住处。
屋外有两名仆人随侍,屋内他与美人把酒言欢,放肆的笑声响彻整个院子。
她栖身于房顶,轻手拿起一块瓦片,瞧见赵仁左拥右抱的好不快活。这是一场持久战,她调整好姿势,守株待兔。
夜半子时,她瞧见过笙歌鼎沸,瞧见过殢雨尤云,亦瞧见了满室狼籍终归平静,所有人都沉沉睡去。
她拿出自制的迷烟竹筒,通过掀起瓦片的空隙,吹进内室,等候半盏茶,纵身一跃,轻轻落到房门前,悄然潜入。
翻找了一柱香的功夫,没找到一点解药的踪迹。
她瞪着躺在床上死猪一样的男人,真想一刀结果了他,控制住自己想动手的冲动,掰开他的嘴倒了一瓶药水。
“暂时不能杀你,受受苦也是应该的。”她心想。
随即静静地退出房间,轻轻地关上门。
在她转身的刹那间,心脏漏掉一拍,院中站着一个带面具的黑衣人,紧紧盯着她,对方眼神迸出的寒光在月光下更显凄冷。
没有一丝丝迟疑,她跳上房顶,一路躲避巡逻,以最短距离逃离此地,黑影在她十步外紧随。
扒窗翻进客栈的房间,刚摘下面巾,易容的面具尚未来得及揭下,黑影跟着翻窗落到她面前,摘下面具,两人相对无语,就那么默默地看着彼此。
千言万语在她脑海里汇成无数个问号,不知该问哪一个。
墨星辰叹了口气,伸手欲摘下清儿脸上的面具。
她急忙退后一步,道:“不劳公子,我自己来。”
她转身摘下面具,揣进怀里,转身淡淡笑道:“公子可要喝杯茶?”
不等对方应声,她点燃桌上的油灯,倒了杯凉茶给他,自己则一杯接一杯,喝了半壶,才觉解渴。
墨星辰坐在桌边,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清凉的口感很适宜。他并未放下茶杯,拿在手里把玩着,眼神却一直盯着对面喝茶的清儿。
“找到你要的东西了?”
“公子认为清儿想找什么?”她试探道。
“云月洛?”
“什么意思……”听到这个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程澄心慌不已,这副身体的身份显然暴露无遗。
“你知道。”
“公子不说清楚,清儿怎么知道。”
“你是恢复记忆了?还是从未失忆?”
“公子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清儿是越来越不懂了。”
墨星辰无奈地叹了口气,小丫头真是固执得要命。
“孤身擅闯王子府,你是嫌命长?”他不再纠结她身份的问题,转言问道。
清儿的轻功水平,他很清楚,多加小心的话隐藏行迹并不难,可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以她的武功若被人发现很难脱身。
“迷烟,毒针,准备了不少,问题不大。”她无所谓地说。
“你当真嫌命长。云月洛!要不要本君现在就送你下去,和你的家人团聚。”墨星辰重重地将茶杯拍到桌上,碎成渣,鲜红的血液顺着碎片染红了桌布。
“你干什么?想送我下去,还是自己下去?”看着他流血的手,她很是心疼,刚刚武装起的坚硬盔甲瞬间变得不堪一击。
换位坐到他的旁边,拉过他的手掌,检查伤势,“坐着别动”。
“小伤无妨。”
“万一有碎屑在伤口里怎么办,等着。”她出去喊醒守夜的门房,要了一壶凉白开。
“过来”,拉着他另一只手臂到水盆的位置,将他那只受伤的手置于盆上,用凉白开缓缓淋在受伤的手掌上,“有点痛,马上就好。”
他听话的配合,满眼笑意,异常乖巧。
冲洗完手掌,她仔细擦干伤口以外的部位,将药点散在伤口上,最后用白布条包扎妥贴。
“好了”。
看看眼前的人,她犹豫不决。万一他是来斩草除根的,自己是绝敌不过他的;若不是,那未来还有希望……
见他满眼笑意,总觉得不是来杀人灭口的,思虑片刻,她妥协道:“公子……想怎么样?”
“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