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愈发散乱,鹅毛大雪轻缓落在琉璃穹顶,隐约还有一片雪风卷起的残枫,乱声刺破脑海中的迷雾,眉头微敛,原本模糊的人影在眼前清晰起来。
青田口中喷出鲜血,横剑一指,“你!大胆!敢闯紫神龛!”翠娓捂着心口,出手按住她肩头,眼睁睁看着李近雪杀倒一地的人。
龌龊的器具滚落一地,原本还不苟言笑的老妇吓得跪倒在地,不知来的是哪位大人物。
赤灵红影一闪,拦住来人,“你想干什么?这是宫主的命令。”她扬了扬下颌,却有热泪滚落留下一道水光。
三七沦落至此,却不见人提起李近雪,他不是喜欢跟着她的吗?“我以为你早就死透了。”
“滚开。”李近雪毫不怜香惜玉一脚踹在赤灵胸口,终于没人再拦他。
他快马加鞭赶回来,在苍山天堑外流连数日不得入口,始终没有人放他进来,如今好容易等到放行,却只见到她伤痕累累躺在紫神龛里。
她没有反抗。
三七艰难收拢思绪,竟一时没想通李近雪怎么会突然出现,他更加消瘦,皮肉紧贴着下颌,眼角眉梢也在此时尽显疲态,又像濒临爆发,他像一块岩石,粗粝不羁,却沉稳黯然。带近的周身雪风昭示着他一路上的仆仆风尘与急切。
目眦俱裂心髓俱碎不足以形容,他若再晚一点,她是不是就这样放任自己受辱一点都不反抗?他不敢想。
胸膛起伏不定,他目不斜视抬手劈开锁住她四肢的铁链,单手利落掀下盖在她几近赤裸的身躯上。
又逼自己转身离开,他恨,恨自己,浏水府衙里没有坚定到直接跟她回来,恨自己这一路即便跑死了两匹马也还是晚了太多,恨自己这么不得她的喜欢,让她一而再再而三放弃自己、推开自己,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离魂宫,恨这匍匐满地的人。气,气她不反抗,气她今日再次见到自己面上的茫然。
可还能怎么办呢?他又蓦地顿住脚步。
见他黑着脸转身走了,三七无力地抬起身子,身体深处的酸软让她十分难受,垂下眼只好自己揭开手腕上的锁链,不是不难堪。却觉一阵雪风逼近,下一瞬便迎面砸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两人汲汲的相拥在旁人看来像是两头困□□颈而栖,道不尽的眷恋和不舍。
她干巴巴开口,“你没事了?”她仰着头,正好藏进他带着暖意的脖颈间,想起在浏水府衙时,他见到靖宣王立马红了的眼眶,那时他好像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可能是想感激她吧。
他一手按在她背脊一手抚着她后脑,将瘦弱得不值一提的身躯压向自己,闻言只轻轻摇头,手臂紧了紧又唯恐碰疼她背脊和左手,艰难道:“我才离开了三个月……”三个月很短吗?明明很长,就三个月……牵机说她受了脊杖左手被……不敢再想不愿再想。
像是被人拿刀一片一片片了心脏。
琉璃穹顶堆满了雪,其实她十分喜欢这个温热的密密实实的怀抱,三七控制不住地晕了过去,“……我快不能呼吸了……”
把人抱走的时候他凌厉扫过伏地的所有人,没人敢拦他。
擢花台洞开的大门外站着个小侍女,捧着叠好的衣物显然等了有一会儿了,见李近雪面色不善大踏步出来,手上越发哆嗦,李近雪定定看她一眼,揭过衣物盖在三七身上御寒挡雪。
一直到身影消失在大雪里,小侍女这才鬼鬼祟祟离开,生怕有人抓住她。
没成想廊柱后早就有人了,玉珑飞盯着来人,“你私自放李近雪进来,还……”她咽下话语,又道:“不怕少宫主怪罪?”
牵机红衣胜血,只出神地望着二人离开的方向,又觉得玉珑飞话多,“此事休要再提,少主那儿我自会复命。”
玉珑飞也只好低头,没想到牵机却没有离开,还走近了几步,正垂眼盯着自己,他语调戏谑,“你是不是想说,我多管闲事?”
玉珑飞欲言又止。
他低声道:“可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不该就是不该。人自红尘,落得个眼不明心不净,苦了自己又害了旁人。又何必?”
听他这么一说,玉珑飞不禁嗤笑,见他不解望来,不善道:“你不也是这样吗?有什么资格评价别的?你……”
牵机猛然钳了她的下颌,指缝下是苍白的肌肤,他眯眼打量,说出的话字字句句比这雪还寒凉,“爬回我的床胆子就愈渐大了,说话前先掂量掂量自己份量几何,免得惹人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