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有一个人能活着下云中塔,那么一定是三七。
弯刀陡然翻转,在顾折声胸前带出一溜血花。
这是第一次,她在人前用此刀法。
“左手刀!竟是……左手刀?!”
“此人究竟是何来头?三七……他使的是……七绝刀!”
一片哗然。
玉肃连花白眉峰隆起,“怎会如此?”
众人惊愤不已,面面相觑,“离魂宫胆大包天啊,失传已久的七绝刀原来藏在离魂宫!”
李近雪胸腔几乎窒息,只觉得心口的凹陷越来越深,原来左手刀一直就在自己身边,自己想要寻的庇护也好,追随也好,竟都是同一人。
天光暗淡下来,眼看一场急雨将要落下,层云卷过,为三七拉出一道锋利的斜影。
“你是宋老什么人?”顾折声目光惊疑不定。
“将死之人,话不该太多。”她反手执刀,破开笼罩的细密剑影,若今日她手中的是化冰,会赢得更漂亮才是。
刀尖指着顾折声,两人犹如飞仙一般从塔顶飘然而下,眼看刀锋就要吻上顾折声的脖子。
持炼屏住呼吸,顾折声一死,此行任务便完成。
却见三七犹如脱力的燕雀一般忽而垂直坠了下来。
人群中同时跃起无数道身影,自然有黑布裹面的离魂宫人不稀奇,可与之同时而来的却是——
“绣春刀!朝廷的狗!”
顾折声揽过三七,将之稳稳带到地面,随后便不再看对手一眼。
他艰难一咽,今日这一战,从他现身之时分明就已经输了。
在场的江湖众人只好纷纷亮刀,与鬼面人战成一团。
三七抬手一看,嗤笑道:“你们使诈。”手心是一片乌黑。
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三七跪倒在地,下一瞬,被绣春刀架住四肢,在原地无法动弹。
“好啊!我离魂宫还未曾使鬼魅手段,没想到偌大江湖自诩名门正派竟用这种下作伎俩!”
斥声响彻云霄,红衣牵机踏出软轿,这一刻风云突变,他深目看向武林中几位德高望重的人物。
森然寒意直逼众人门面。
众人纷纷停手,他们不过是来凑热闹,再这么打下去不过是替别人冲锋陷阵,两方的大人物只会毫发无损。
“这就是所谓的江湖道义!今日在天下人面前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目光穿过重重人影,他看向垂头跪倒的三七,“武林盟主这是何意?若不能给离魂宫一个说法,今日在场众人,”他红袍潋滟,目色肃杀,一字一句砸在众人耳边,“来日离魂宫定当讨还!”
离魂宫从来言出必行,众人惶然起来。
“这……难道,这封战书不是战书,而是诱饵……”
“顾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啊,顾公子,给个说法……”
“顾折声,堂堂武林盟主,竟做出此等为人不齿之事!”
“行走江湖讲的就是个江湖道义,断不能学那离魂宫行事啊!诓骗人使诈!这不是当着天下人的面打自己脸吗……”
“顾折声,你这是骗了天下人!”
“你竟然与朝廷勾结!做了朝廷的走狗!”
自落地以来,顾折声只留给众人一个沉默的背影,此时,他双肩微颓,深吸一口气,撩袍朝昆山派长者所在方向跪下,“顾折声枉为昆山派弟子,枉为武林盟主,此事皆由顾折声一人所为,无关昆山派,无关北方武林,更无关天下武林。请掌门责罚!”他以额触地,深深闭眼。
……
“眼下狼戾国来势汹汹,大厦若倾覆,难道泱泱武林就能独善其身吗。”
昆山派掌门叹息着摇头,“可惜人人刚愎,只埋头与朝廷做势不两立之态。我问你,折声,南北武林矛盾已久,难以融合,就该放任不管了吗?国家有难,待到饿殍遍野、伏尸百万,又何来偌大武林?”
他只梗着脖子,面对北方武林一众高门派前辈们,坚持他最后的坚持,“各位前辈,不相信折声?”
“此一战,绝不能有失,你得活下来,你的对手也必须被活捉。”
顾折声紧紧攥着装有毒散的瓷瓶,下颚紧绷,最终他沉下肩头,松了手劲,“……折声,听命。”
一身豪情壮志未酬,一口烈酒入喉,只笑这江湖寂寥。
……
“人还来,姑且放过你们。”牵机阴恻恻开口。
此时手拿绣春刀的锦衣卫将昏倒的三七带了下去,持炼扬刀上前,“把人放下!”
几人缠斗在一处。
牵机红袖一拂,袖中飞出浓重红雾,顷刻间红雨飘洒,凡触者无不抱头痛叫。
眼看着三七被人带走,原本暗自接近的李近雪心头一凛,再次跟了上去。
“离魂妖人!这是什么妖法!”
“……”
牵机古怪笑了笑,“阎王要你三更死,我独在二更便送你上路。”红雨朦朦,收拢的鬼面各自戒备,玉骨伞在一片红晕中泛着冷淡青光,牵机朝那支起铁棚的轿辇开口,“区区三七,不值一提,阁下费尽心机捉了她去,个中缘由还请明示。”
萧山上,众人面面相觑,一齐看向那深色轿辇。
一锤定音之声这才响起,一只坚硬宽厚的手掌拂开轿帘,“素问杀神三七乃离魂宫宫主最器重的人物,不知用他来换厌离之解如何?”
待看清来人,牵机目色微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