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热的身子被泼上冷水,还不等阿沛松口气,剧痛从鞭口处袭来,阿沛疼得在矮榻上打滚。
“真是一出好戏啊!”苏孑衣与通传的人伴着珠帘摇撞的声音一起进来。
她是一路打进来的。
苏孑衣身边的侍女武艺不俗,再加上国公府的名号,侍卫们也不敢硬拦。
她性子刚烈,李怀安等人私下里都说她不解风情,难怪李近雪回来两年都没有跟她成亲。
苏孑衣冷冷移了一眼矮榻上的女子,几步至李近雪眼前,“这就是你所谓的让我相信你?”
官场奉迎她不是不懂,可若是落到了在乎的人身上,她却是万万不能忍。
李近雪对她的到来不怎么惊讶,徐徐立起,却不看她,“什么时候琼王府上的侍卫这么不中用了,若是如此……”李近雪侧头吩咐,“卫青,改天送些人过来给琼王使使。”
“是。”
明眼人都看得出两人似乎在跟对方置气。
“李近雪,这两年的款意相待难不成都是假的,你说要娶我也是假的……”
李近雪对成亲一事从无异议,一直是苏孑衣不肯松口。
这两年来一切以她为主的温和态度,她十分受用,每每对上他清澈深邃的眸子,却不由失落——里面有亏欠,有愧疚,独独不见爱恋。
这是一段她不能接受的求娶。
李近雪看她的眼神透着不赞同,“孑衣,你不该来这。”
“我是不该来,”苏孑衣眼里闪过疯狂,愤恨一指软榻上的女子,“搅了各位的雅兴!”
李怀安坐不住了,好好一出乐子被人搅了,当真扫兴,于是扔了皮鞭给随从,“苏大小姐,今日是我邀近雪出游,这……也是我的主意,污了苏小姐的眼真真是对不住。”
阁内一时安静,衬得阿沛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更加刺耳。
阿沛丝毫不知发生了什么,她只觉得难堪。
苏孑衣靠近,却也不碰她,厌恶至极,赌气道:“模样不错,身段也软,不如近雪带回府去吧,这样一个可人儿放在身边倒也赏心悦目。”
苏孑衣执意让李近雪下不来台——这女子今日当堂被众人亵玩,李近雪若是收了难免落个色急的名声,更何况谁又想幕中美人被其他男人窥去了春情。
李近雪却不以为意,对于她的为难只摇头轻叹,挺鼻薄唇,从容不迫,“那便依你。”
苏孑衣再也忍不住,气腾腾转身离去,还不忘高声道:“玉婵,把这女人送到靖王府,我苏孑衣再不踏进靖王府一步!”
——
凉风过,女子发丝拂过眼眸,几根调皮发丝与眼睫纠缠,苏孑衣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美人,李近雪望着她眼下小痣微微出神。
“十年都等过来了,你也知我志不在嫁娶,如果你的心不在我这,不必为我伤神,我不会再纠缠于你。”话虽冷硬,但李近雪可以看到她面上的伤感与不甘。
雅间内。
“王爷,卫青不明白。”望着苏孑衣愤然离去的背影,卫青斟酌着开口。
炉上清水沸腾,李近雪施施然隔着软布拿下小炉,待茶水充盈于杯,隔着袅袅雾气才幽幽开口,“随她。”
卫青慎重颔首。
——
混沌,混沌。
她一向浅眠,这一觉却睡得极深,昏沉间梦见不少场景,模糊陌生,等醒来却记不清任何。
阿沛坐起身,目光如常冷冽。
卫青在外敲门,她这才缓缓转头,整个人瞬时变得温顺异常。
门闩声响,女子打开门,面对陌生男人有些畏缩。
卫青上下略打量她,适时开口,“王爷有请。”
书房内,李近雪拿了金枝逗引紫檀架上的青鸟,姿态悠闲,阿沛自进门便跪在一旁,久不闻男人开口,忍不住偷偷抬头,那只翠羽朱喙的灵禽却转颈冷冷盯住了她。
“名字。”他的声音如玉珠落盘,清润柔缓,似有情却无情。
阿沛不由得心头一跳,连忙伏低身子不敢再看。
坊间对李近雪的脾性传闻甚少,如何讨得这位王爷的欢心,阿沛还摸不着头脑,只好柔声:“王爷唤奴家阿沛就是。”
女人脸上堆起了笑,声音谄媚,听来一阵恶寒。
形容狼狈,却挡不住周身的勾人气韵。
室内淡香阵阵,连带着他的声音也仿佛飘渺,“要放饵,就要沉得住气,待猎物避无可避,一击毙命。”
尽管隔了一段距离,阿沛还是清晰听到他的声音,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说的可对?”
阿沛跪得有点难受,动了动双膝,像是没听懂贵人的话,无所谓道:“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长指拿起茶杯轻抿,那是一双犹如画中神佛的手,指尖凝着水珠,还不等阿沛有其他想法,那茶杯直直朝自己掷了过来,和着滚烫的茶水砸在阿沛额角,登时血流如注。
阿沛“咚”一声头磕在地上,不敢吭声。
又是一声轻笑,他尾音变得轻佻,“凭什么以为一摊软肉能入得了本王的眼。”
阿沛被斥退,出去时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
李近雪正倚在窗栏边,目光柔软坚定,干燥的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株枯萎的春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