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着急,云颐是真的没感觉到有恐惧,心灰意冷或者心乱如麻之类这样的情绪,活和不活在他的眼里,连选择题都算不上。
他对这个世界早已失去感兴趣、没有期待、没有不舍。即使自己靠移植来的心脏再过个十年,生活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别的变化。
从出生那天起,云颐的身体就是孱弱不堪的。他住过保温箱,像个实验动物一样整天被人盯着,查出先天性心脏病后更是没离开过医院,流水般的花着天价治疗费,受常人不用受的苦。
他从小到大最重复的记忆,是吃药和吸氧。连成长路上接受教育都是断断续续,身体情况好的时候,他能上完一学期的课,身体情况不好,那就注定只能待在病床上了。
奉行“活一世不能糊涂一世”信条,即使病的快死了,他的父亲也在努力把他培养成一个病床上的“精英”,能上课的时候见缝插针的上培训班,不能去上课的时候让家教老师到医院给他上课,像是念经一样坐在他床头,每周一次小测,一月一次考试……严格程度和在学校考试几乎没差。
在这样严密的教育下,他的课程倒是从小到大没落下过,甚至回到学校上课,还能无缝衔接的接着学。
云颐觉得很累。真的。
他其实不是很爱学习,只是有些知识在耳朵边已经念了一百多遍,就算再听不进去也都记下来了,学下去的动力,就是为了课程结束的那点闲暇时间。
后来他的父亲去视察公司的某个项目时出了意外,再也没回来后,他的这些沉重学习负担终于停了。
——但是没停多久。
因为他的便宜哥哥来了,那个原本只会在病房外默默看着他的青年,自告奋勇的当起了他的家教。
云峙是个有点死脑筋的人。但是正因为这种喜欢抓着不放的性格,显得他古板而正直,和他遇见的那些虚伪,好懂的大人有点不太一样。
同样的情况换作别人,早就把这个病的快死了的弟弟速溶了,然后美美抛开一个大累赘,拿着继父的公司和钱随意逍遥快活,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但是呢,他偏不。
云峙就喜欢不走寻常路,哪怕天天被母亲骂个狗血淋头……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叛逆吧。
在云峙准备进行第二轮开骂之前,云颐迅速的将卷子拍到了他面前:“这题我没看懂。”
云峙拉着一张脸拿起卷子扫了一眼,那古板的而爱钻牛角尖的性格使他很快进入了解题状态,拿过云颐的笔在草稿上验算,没过两分钟开始划线示范:“证明线面位置关系,一般不用去建系,求异面直线所成大家角,线面角,二面角,存在性之类的问题才要建系……”
云颐心不在焉的听着,顺着他的讲解思路在试卷上写着演算步骤。
这个月他的身体情况还不错,学校的测验卷都写了,目前成绩排行在中上游。不过他们学校并不是什么知名重点高中,重点高中一般不收重症患者,所以他的排名有很大水分。
看着这个名校高材生一本正经辅导自己的样子,几乎令人发笑。
如果不是接手了公司,云峙肯定已经申博成功,并且还留在学校研究他心爱的计算机……他态度好,有成果,也有欣赏他的导师,原生家庭虽然不富裕,但也完全供得起他的开销。
而现在,他不仅学业被迫中断,还被困在一个令他厌倦的岗位上,被困在一个时刻要照顾他人的身份里。做不了自己,也难以脱身。
……怎么会有这种作茧自缚的蠢货?
那点好不容易压下的烦躁又涌了上来。云颐嘴角的笑意缓缓淡了下去,习以为常的,他开始调解自己的心绪,不让它们影响和侵蚀那颗脆弱的心脏。
讲解完这道题,云峙又接到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