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一层大堂。

人来人不往中，假笑到两嘴角有些抽筋的江楷仍无一刻懈怠，将姿态标准起来，与各式各样的学生，从各种各样的角度背对着勾宸工作室的大标志合影。

两人合照，三人合照，四人合照，十人合照……千姿百态，无一相似，唯独那留影中的绅士姿态千篇一律。

“对，就要这个角度，竖屏啊，待会你只管按死了快门就行，我回去慢慢挑。”一学生与扼着掌腕缓解着手酸的汪行静吩咐完就又贴了上去江楷身旁。

“搂…..还是算了吧。”江楷尴尬地把手背紧了。

“我的腰很粗吗？”

“同学你说笑了。我怕静电。还是比个耶吧。”江楷推辞道。

又是几十张画面中与笑容标准，站姿规范，整体莫名僵硬的专业“吉祥物”的合影被连续摄下：“好了吧你们，有完没完了，签名发售会都不带这么搞的，真不怕待会下大雪封路啊，还不赶紧各回各家。唉！真是的….你们不累我都累了。”

“咳，不曾想，会长同学你对摄影还挺在行的嘛……”江楷腾出空打趣道。

“她放假兼职的可是专业导游呢，来，横屏中景再来几张嘛～”合照尽兴的同学随口说道。

“诶！你！别说出来啊…”汪行静想出言打住却为时已晚，只得深深叹气又向前挪了两步，微微屈了屈膝。“行了吧…”

汪行静将已经有些发热的手机匆匆塞回去合照入了迷的同学手中，拍拍臂膀，又连忙泼着手催赶着：“赶紧走，赶紧走。”

“江老师再见～”

“同学再见。”那高大出众的“漫画级”模特身材站得更笔直肃穆了。

“谢谢静姐～辛苦静姐～明天请你喝奶茶。”学生笑甜了脸，粉黛如肿，胭脂欲裂，挥着手跟两人告别。

“路上小心～”汪行静摇着手腕，重重捏了捏虎口又揉了揉，“你们几个也别看了，经理也要下班了，我也要走了，快，早点回宿舍点外卖，暖暖的不好吗？”

“哦。你不一起吗？”踟蹰不去的学生反问道。

“我还得报告总结。要不，做个交接，你们来？”汪行静招了招手。

大堂里仅剩的学生小组也开始动身，无声离场，却尽是唯唯诺诺，扭扭捏捏，满是不舍。

“别瞎转悠了。再不走明天我又开会了。”

一瞬间，人影全无。

“不愧是学生会会长，说的话就是有号召力。”江楷打趣道。

“给经理您添麻烦了。”黑红的身影缓缓转过身来，“唉。看来我就不该成全他们这些稀奇古怪的要求。”

“没事。我也下班了。回家无聊待着也是待着，不如陪你们几个在这里活跃活跃平安夜气氛。”

“这也能叫活跃气氛……”

“大家都比我想象中的有趣，而且都很聪明，基础扎实，学得快，很多工程介绍他们给的反馈都给我一种…呃…举一反一百的感觉…不过总体而言，最重要的是你们真的有收获到什么就行。真的。”江楷插着口袋，平静说道。

“嗯。今天获益良多，您辛苦了。”

“不辛苦～都是上下走几步路，说几句话而已。你们玩得开心看得开心体验良好餐食满意就好……”江楷压下声音，“没掰我天线你们就省我不少精力了……”

“唔？”汪行静好奇，清楚的回声继续替她追问着。

空旷的大堂一时显得更加空旷黯淡了。

铁骨铮铮的金属圣诞树显然支撑不起任何温暖氛围的营造。

周边幽幽散发出冷白色光亮的落地广告牌和介绍版缠裹着两人的侧脸。

“没什么。”江楷朗眉颤颤，星目闪闪，点点头话锋一转，又勉强诙谐起来，侃侃而谈，“在宣传学里，广告传播的本质其实还是一种利用和挑战人的五感的信息媒介，理论上来说，能被听到的广告甚至要比看到的广告传播效率更高。”

“您想说，现在这个视觉为王，一眼定生死的世道您也无能为力是吗？”汪行静淡淡问道。

“不。我只是想说…”江楷顿住话语，“你不来一张吗？”

汪行静繑起手，迷惑地浅浅一笑：“啊？我为什么要来一张？”

“活动汇报，观后感什么的，他们不是觉得合照好使吗？”

“江老师。”汪行静无语一笑，“刚才那都是学生的个人请求，您没看出来吗？”

“呃……”枣红色西装的男人懵然过后一时有些无地自容，不知所措，“天快黑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也要回宿舍了吧。”

“不啊。我这会儿还得回学校一趟呢。回去盯盯他们，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你可真是鞠躬尽瘁了…”江楷扶颔思索片刻，“我后面也没安排了，与其这么早回家宅着，去你们学校参观参观也不错……”

汪行静顿感奇怪，又忍不住面泛笑意：“您不是刚说时间不早了吗？”

“于你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