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吧......”孟熙蓁愈发焦急,像极了蚂蚁上身。
“呃……”余冬见状有些不知所措。
只见孟熙蓁细细着着力,焦急地试探着开机键。
“怎么办?!你怎么老是跟着我遇上这种倒霉事!完了完了,你电脑里面肯定存了很多很重要的东西!这下出大事了!不是,不是……”孟熙蓁喘起了气,浑身不住颤抖着,又耗上不过两秒调整平复,却一次比一次难起效了。
“孟熙蓁?”余冬注视着孟熙蓁的反应,确认着她的状态。
“没事……我这几天什么事没见过,已经见怪不怪了。我只是气我自己每次都连累你而已……我真的已经不想再亏欠别人了…”
“谁跟你说我的电脑坏掉跟你有关系?”
“就算与我无关,这也是在我手底下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我今天负责的就是协调你,帮你的手,结果还没开始出力就出了这档子事。余总监,还有不到二十分钟你就得上台了!你的PPT和演讲稿是不是也在电脑里?现在我们当务之急得…得…对!我去把IT叫来,他们没准会修!很快!”
“孟熙蓁你坐下。”余冬的口吻冷淡如常,言语间却扶上她的衣肩,再一次将那小身子轻轻按落在座椅上。“我有备份。你先回口气。我借你们演播室的电脑用一下。”
反正已然进退两难,孟熙蓁迫不及待地将转椅滑去余冬身旁。
“果然……”
“怎么样?”
“有人删除了我们上传保存在交流云端的文件。”
“这!”孟熙蓁吃惊地瞪着余冬的侧脸,眼神却不敢着力。
抵着桌面的余冬索性顺着力道撑起身来,锐利的目光回头就立即定位了演播室天花板角落下的摄像头,却又锋芒垂落,自言自语道:“不好……这演播室属于新旧建筑的接驳区域,如果陈小美所说无误,这一片的监控系统都被翻新了,现在估计根本就没在拍…”
黑色毛面西装外套下摆被细细碎碎扯动着。
余冬察觉到时,那细碎的动静也就懂事地戛然而止。
却见他转过头蹲下身,未损半分沉着稳重:“孟同学,眼下有一个不错的实习机会,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什么机会?”孟熙蓁两眸放光。
“你会从技术性分析类似的文本内容里提炼讲点,或者说,‘重点’吗?”
“嗯!会啊!您给我,我可以试试。”
“就算可能超出你现在学过的知识范围也没问题吗?”
“我的知识储备您完全可以放心,就算再复杂,除非是要考试我得消化一下,不然只是提纲挈领的活儿我看看就可以。”
“那好,现在是四点十六分……你也是设计师,我对你的平面审美有信心,现在我已经把我云端里的宣讲文本拉出来了,你帮我一个忙…….我们….”
“再做一个PPT。”
两人不约而同说出了口。
余冬脸颊微微颤抖,严肃点了点头:“谢谢。”
“没问题,我看看……”孟熙蓁将修身大衣一脱,余冬自然接过,理了理又挽在手间。
只见她拨开了环形桌面上的红色老式座机电话,将转椅拉近操作台,挪近了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摸出一副眼镜戴上。一洗疲忧,全神贯注:“交给我,十五分钟内,我一定可以搞定!”
“不。”
“啊?”
“这个搞小动作的人不仅仅是删除了我的幻灯片和稿子。不幸中的万幸是今天的讲座已经到了尾声,在我之后只有一位嘉宾要上台了。”
“您的意思是说……”
“对,梁庭的幻灯片也没了。她的讲座是今天负责完场的。内容,尤其是宣传职业规划和未来合作方面的亮点是最多,也是最重要的。”
孟熙蓁停下了手上创建主题的动作,谨慎地等候指示。
“从第十二页第六段开始,不用管我的,时间来不及了,你先做她的。”
“那你怎么办?”
“你不用停下,我有我的打算,不打扰你。”余冬从口袋取出黑玛瑙质感一般的手机,放轻了语气,压低了声音,“谢谢你。”
“没事,我分内事!”孟熙蓁仔细地阅览着屏幕中的文档,一边默默在心里从演讲者的角度出发,将内容总结精炼地罗列铺排在幻灯片新页中,再配以自己对于技术内容在艺术层面的精准理解,与之一一配上图像与修饰,却不再出声。
余冬将手里的女款黑色大衣轻轻整理平复,小心放在少女身侧另一张办公椅背上,没有发出动静。
奇怪的触感却忽然在他左手手指的摩挲间浮现,若有若无,细腻滑爽,颇有几分取代原先几丝毛绒轻柔的势头。
却又愈发粗糙明显起来----
“这是什么?”余冬抬起左手,趁着暗光,轻轻搓转,看了一眼停留在自己指纹缝间的黑色细微粉末,心里暗疑道。
不似漆墨,也不似粉彩。
再仔细一看,指节和手掌上也密密有了些细粉的分布。
右手握着的手机与时传来震动。
叹了叹气,余冬没有再去在意,垂开左手,手指着上力道攥动着将剩余的尘污摩去,一边确认着手机里的电话号码,在一片敲键盘的密密动静中退入了身后的招待室。
十二分钟后——
下午四时二十八分三十七秒。
隔音玻璃门外的内场再一次爆发出一阵掌声。
桌面上被孤立的,血红色的老式固定电话自始至终没有响起。
“好了!总监您过目。”孟熙蓁扳了扳指节,抻了抻懒腰,将右下角的屏幕挪转,“时间紧迫,我尽力了,希望您还满意。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您尽管提。”
余冬将屏幕里的幻灯片一一认真查阅,一一顺着几乎为零的动效滑过,不时点点头。
“对了,我也把可以着重说的部分记在了演讲者后台分页,也能用来当演讲稿。”
“其实你本来不必这么急的,但确实没办法了,我员工那边也忙不过来,只能由我来审改了,对不起。”余冬渐渐咬紧了嘴唇,又接着补充道,“不过我已经跟她对接确认过她原先的讲义顺序,她表示无所谓。”
“您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孟熙蓁咽了咽唾,却注意到余冬满是欣赏的神情,眼神里尽是肯定,不过一次半次挪移鼠标,零星修辑了几个措辞和用字。
观时迟那时快——
输入法一步一叩,柔指腹一停一落。
“孟熙蓁编”四个黑底白小字被骄傲地敲在了最后一张幻灯片的后台分页末端。
不偏不倚。
而那个骄傲的人却不是她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