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那种本来甚至已经开始有些麻木的痛感此刻却变得更加明显,更加剧烈了。
麻痹,但自己又抽动不得那血肉淋淋。
怎么办?
原本教室里的承重墙如今纷纷成了压垮生命的重量。
还有其他人在呼吸吗?还有人在睁开眼看着吗?
求求了,请不要这么安静。
周围震动的声响仍然在持续,微光兀自如萤。大概是她真的有些累了,她无法再集中精神去抓听那些她无法靠近与回应的声音,方才发觉,四处那些幽幽的白光原来与让人窒息的黑暗也别无二致。
直到那些重复的微震真正开始逐渐消匿,不再动静,直到那些微弱的光芒一个接着一个的黯淡了下去,不再亮起。
封闭的黑暗再次笼罩下来。
不是错觉,就是幻觉,反正,这一切亟需一场梦醒来彻底修正。
幸存者如是想着,正要用最后一丝意识在脸上挂起一轮甜美的笑容,然后静静在混沌中睡去。
“应该快醒了吧.....” 幸存者的呼吸开始放缓。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黑暗中,幸存者的眉头不满地微微蹙起,折裂了干燥的血痕,眼眸再次微微张开。
最后一抹光亮,未知方向。
一道泪痕在现实的黑暗中清晰无比,断断续续的微弱的抽泣声潜随而至。
好不容易恢复一点的嗅觉已经快要习惯稀薄空气里的泥土味,烧焦味,血腥味,尿骚味,却又即时被满腔的涕泪剥夺了。
“...”
那原是点亮在幸存者身上的孤光,切身的连续振动正从染脏的校服外套口袋里密密传来,仿佛在阻止她就此入眠。
她想将手伸进自己的口袋里,无奈全身上下已经凑不出一丝力气来动弹。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迫身体会到不争气是什么样的感觉,但躯干已然愈发麻木酥软,血液开始被尘埃洇干,眼皮迫不及待想要再次亲吻自己的下眼睑。终究,任由内心如何挣扎,带着遗憾,不甘,哀怒,焦急,以及最后小小一丝慰藉的她----
慢慢地,合起了眼睛。
冷。
就当自己就这样睡着了吧...“晚安...”
“嘎吱...”
“隆隆...隆隆....”
“咯咚!”
“...”
片刻,正上方不远处开始传来越来越清晰的声响,松动的小碎石淅沥打落在自己的意识里,荡出了一片又一片暗彩色的涟漪。
“沙沙沙...”
“咔咚!”
“...”
“同学!!!同学!!...”
“...!!”
混沌不知道是不是开始升温,满脑子的熵怂恿着奇点即将爆发,继而诞生出一个新的热量宇宙。
然后,四周的黑暗开始变红。
如果不是羊膜外有一颗活泼乱动的太阳的话......
那就说明有光,正透过鲜血和眼皮到达自己的眼中。
“太好了!!伤者还有生命体征!右腿受压外加贯穿伤失血严重!!液压剪!快!!”
“三队!隙宽足够!不用碎石!!”
“来,你小心抬着!一,二,三!...”
是消防员和电锯的声音,清脆,利落,温热。
“她还有意识!!”
“...安全绳!快!”
是缓缓上升的感觉。
“...!”
“......不容乐观!二队!除了这一层,往下还有!这里多处塌陷严重,建筑建材堆压密度过高,千斤顶没有着力点了!需要凿钻切割!”
“小心!......”
“伤者人数不乐观!建议开辟通道!”
“增援!增援!”
是汗水与唾液的气味。
“同学!振作!没事了!撑住!”
是新鲜空气和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晚风。
“快!担架!!!”
满耳满脑的救护车与消防车的警笛声,还有无处不在的直升机的旋桨声。
“萱河第三中学临时避难营血浆储备不足,需要增备!重复一遍,萱河中学血浆储备不足,需要增备!”
“嘀。”
对,还有此起彼伏的紧急无线电提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