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沸一挑眉,对宰说:“是或不是,一问便知。”宰微微颔首,命人招来司巫秋草,秋草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妇,不过记性很好,“槐一人从宫外带了琼枝回来,给我看了一回,就放在自己的房里,且不许旁人触碰。”
槐哑口无言,被晾在一旁的吕氏终于找到了发泄怒气的渠道:“竟敢谎言欺诈!拖下去打死!”
槐又嚎天动地的求饶,雨姚再一次对着吕氏叩首,声音颤抖,却透出坚决的意思:“我愿为槐受过!请夫人饶了槐吧。”
吕氏正要说:“把这两人一齐拖下去打死!”
那厢,宰又开了口,不过却是对着吕氏:“夫人这暴虐性子很该改一改,动辄喊打喊杀,又有什么体面呢?我鲁国自古便以礼传国,不比你齐国,愿夫人思之!”
吕氏的脸涨的通红,泪眼汪汪的看着宰,美人垂泪,本该惹人怜惜,可惜宰不为所动,仿佛神游天外,公子沸打圆场:“这是小事,君上息怒。”
宰看了雨姚一眼,说:“你能守礼知恩,很好。”
公子沸笑了,笑意中有一缕风流:“这妮子长得也清秀。”吕氏听了这话,心里就拧着一把酸火,恶狠狠的看着公子沸,后者自知失言,连忙别过头不敢看她。
宰看了一眼吕氏,然后对雨姚说:“抬起头来。”
雨姚低眉顺眼的抬起了脸,宰细细的看着她,仿佛若有所思,那厢,吕氏妒火中烧,有心把雨姚弄进内宫磋磨,强笑着就对宰说:“君上若是看中了......“
宰这时开了口,说:“司巫年老,便由你接替吧。”
吕氏简直要气死了,因为女祝会在内宫侍奉,司巫虽小却也是外官,她不能直接管辖,想到这里,她勉强扯出笑:“这不合规矩,不如让她充作我的侍女吧。”
宰全当没听见,对一旁的秋草说:“你好生教导她几日,待到她事物上手,你便可以告老了。”秋草一叠声的应下。
雨姚小心翼翼给宰叩首,然后又低着头,槐又妒又怕,跪在地上巴不得没人注意自己,宰瞥了她一眼,说:“你行事如此荒诞,不能再侍奉鬼神了。”
槐哆哆嗦嗦的求饶。
宰又说:“你做司巫的侍女吧。”
槐一愣,然后立刻磕头谢恩。
吕氏被晾在一旁,忍不住怒道:“君上这样拔擢女奴,是坏了祖宗的规矩啊。”
宰冷冷的说:“寡人如今膝下无子,才是坏了祖宗的规矩。”
吕氏又羞又怒,气冲冲起身:“我乏了,回去歇着,君上自便罢了。”于是就往琼殿去了,那是她歇息的地方。
宰不以为意,公子沸劝他:“君上何必与夫人生气呢?”
宰冷笑:“你有儿子,当然不会生气了。”
公子沸露出尴尬之色,宰停顿了一会,大概也觉得自己说重了些,于是放缓了语气,说:“齐国霸占了铜山,夫人又不肯出力,寡人心焦不已。”
公子沸忙道:“君上忧国忧民,必定还有办法。”
宰叹息了一会,回自己那曲宫去也,公子沸也跟着去了。
雨姚和槐还跪在地上,秋草走上前,笑道:“起来吧,做君的走了,你们还跪什么?”
槐怒气冲冲的看了雨姚一眼,起身就走,雨姚不慌不忙,恭恭敬敬的向秋草叩首:“我出身低微,不知如何侍奉鬼神,愿司巫教我。”
秋草没说什么,转身离开,雨姚站起身,低着头,慢慢吞吞的跟在后头。
秋草带着雨姚回了司巫坐堂的舞雩衙,走到正堂后的巫舍里,那也是她歇息的地方,进了房,她倒不提教导之事,只坐在位置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又仿佛睡着了。
雨姚垂手站在墙角,到了侍女送饭的时候,她在一旁掌灯,秋草吃完了饭,又坐在座位上眯着,雨姚寻了个毯子,轻轻的为她披上,自己依旧站在墙角,到了子夜时分,万籁俱寂,雨姚还站着,她看着屋顶出神。
三更的时候,那秋草冷不防的开了口:“你还在呀?”
雨姚一个激灵,回过神,忙说:“小女请司巫教导。”
秋草吃吃的笑:“太客气了吧,你这样的聪明人,哪里需要我教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