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进宫之后,她成日思虑过重,好在宫中事多,她又无多少仆从可用,很多事需要亲历亲为,身形倒比在家更纤瘦了几分,病症不曾发作。
结果现在被抱琴一席掏心窝子的话戳中心事,又急又怒,带出几分旧症,便有些喘不上气来。
两人一个怒一个慌,都没有心思再注意周围。
“谁在那里?出来!”
当听到有人问话时,元春和抱琴同时一惊。
元春努力吸了几口气,按着胸口,扶着抱琴的手,给她使了个眼色,两人从假山中转出来。
假山旁站的小路上,三四个道士打扮的人旁边站着一个太监,齐齐看过来。元春扫了一眼太监的衣着,脑中一瞬间就将宫中有品级的太监过了一遍,立刻就将人对应上了。
“见过吴公公。”元春微微欠身。
吴程哼道:“大胆!你是谁,哪宫的人,鬼鬼祟祟藏在此处是何居心?”
元春道:“奴婢在皇后娘娘身边当值,方才求见甄太妃出来,行到半路忽觉气喘晕眩,便在假山边靠着歇一歇,并非故意躲藏,现下便离开。”
吴程把人一拦,还想说什么,他身边为首的道人一甩手中拂尘,道:“走吧。”
元春不知道这话是对谁说的,看了吴太监一眼,又看他。只见道人眉眼低垂,端得是一副仙风道骨,目下无尘的模样,似乎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这道人有些奇怪,须发皆白,一眼就给人上了年纪之感,但细看又发现他面色红润,皮肤紧致。
鹤发童颜,像是传说中的老神仙,皮相很能唬人。
清虚观有这号人物吗?元春不觉在心中猜疑。
上皇自从身体不好后,逐渐开始沉迷修仙问道,宫中偶有僧道出入,今年更加频繁。
上次清虚观的张道士因祈雨之功受封“终了真人”时,也被上皇传召过,元春远远见过他一面,但碍于规矩,并未上去搭话。
这段时间,张道人时有进宫,元春并没有见过他带着这几个人。
是上皇又从别处寻的方外之人?
不过眼前的老道士比张道人更有卖相。
元春在心中评判之时,却见那道人忽然抬眼望过来,眼中似乎有一抹森然幽光,元春骇得倒退一步,差点惊叫。
吴程让开。
元春胡乱福了福身,“奴婢告退。”便带着抱琴匆匆离开。
走出老远,回身看不到人时,元春还有些心惊,总觉得那个道人十分危险。
“姑娘,你没事吧?”抱琴关切道:“刚刚是我胡说八道,姑娘不要往心里去,别气坏了身子。”
元春还想着那个眼神,无心跟抱琴计较。她抓住抱琴的手,问:“你刚才,有没有觉得那几个道士不对劲?”
抱琴摇头,“不就是寻常道士吗?”
难道是她的错觉?元春心道。
另一边,鹤发童颜的道士回头看着元春离开的方向,道:“那女子是宫中的女官?”
吴程回忆元春的打扮,“应当是司言女官。”
他好似想明白了道人刚才为何开口帮她,谄笑道:“真人是看上她了?”
这道人是义忠亲王荐的,说是来自什么长生宫,号长阳真人,修习长生宫秘传的长生之法,如今是上皇的座上宾。
吴程可不觉得他是个正经道士,从没听过正派道士张口就推荐上皇行双修采补之法延寿的。
长阳真人并不在意他的揣测,掐指一算,道:“此女命格有异,有超脱出世之相,对上皇有大用。”
吴程一边听一边点头,附和道:“这是她的福气,正可随真人出家修行......啊?”
长阳真人像是没看到他呆滞的表情,继续道:“若有此女生辰八字,可推算得再准确一些。”
吴程回神,道:“宫人生辰入宫时都有记载,只是要调取档案有些麻烦,也许会惊动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身边的司言女官......”吴程有些印象,“好像是荣国公的孙女,姓贾,名元春。”
“甄太妃或许知道一二,甄家和贾家是老交情。”
刚才贾元春也说是从甄太妃宫里来的,那就是交情还没断,可以直接找甄太妃询问。
不过这就需要上皇出面了。
长阳真人只需要生辰八字,不在乎是从谁那里问到的,“去见上皇吧。”
吴程躬身:“真人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