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折磨没让这个人类成为邪神虔诚的信徒,反而把他塑造得越发张狂,他大胆地挑衅那些无法名状的怪物,狂妄肆意。
挺不怕死的,初次见面,奚若对这个人升起好奇心。
和邪神朝夕相处了一个多月已经让奚若觉得无法忍受了,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在十几年的邪神蛊惑中仍然坚持清醒?
奚若只能看到这个房间的全貌但是无法触碰,大概黄脖子老师只把学生的思维拉倒了房间里。
随着老师的上前,奚若看清了床上的人。
他的皮肤是久不见阳光的那种苍白,五官精致昳丽,睫毛在睡梦中显得纤长浓密,一截手臂垂在床边,手背上有一道刚结痂的割痕,这不像是自杀,只是为了保持清醒制造的痛感。
这样的伤痕在他露出来的手臂甚至是脖颈上还有几道,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没有任何武器的坐在旷野上,十几年一直顽强地坚守着阵地,独自对抗着那些扭曲的、无法形容表述的强大敌人。
这样的同伴让人肃然起敬。
老师走到床边,他黄色的脖子像游动地蛇那样凑到前面,准备发动他的呓语。
邪神的呓语在奚若听起来有点像结合了湿软的橡胶相互摩擦,不锈钢盆敲击等等令人厌烦的噪声。
听起来让人聒噪烦闷。
但被施加呓语的人类感触会更深刻一点,对于他们来说,邪神呓语是无法被聆听的诡异声音,一瞬间塞满大脑又疯狂地在神经细胞中扭曲。几乎是在老师刚开口的同一刹那,床上的人就睁开了眼。
他的眼睛是一双桃花眼,只是卧蚕看起来没那么明显,虹膜的颜色也浅到接近一种深灰色,深情的形状结合这种冷漠无情的特质使他给人一种矛盾的美丽。
楼景感受到熟悉的粘稠感,这种感觉已经伴随了他十二年,自从四岁那年他第一次在自家的院子里见到那个扭曲混乱的形象,祂们就如影随形。
四岁那年楼景在院子里玩乐高,他听见了一句“愿意成为我的信徒吗?”
楼景转身却看到了此生难忘的景象,无数次楼景回想起那个形象胃里就会条件反射般的产生呕吐感,这是大脑形成的自我保护机制。
那种形象让人无法形容,就好像一团嚼碎的烂肉被低劣的外科大夫重新拼接在一块,无法从那一团东西上分辨出什么是手臂和腿,或许它们干脆就是一种东西。
浑浊硕大的眼睛突兀地按在这块恶心的艺术品上,眼睛上覆盖这一层带着绒毛的薄薄皮肤,就像刚生下来的小鸡眼睛上得那一层,还带着母亲身体里的羊水。透过皮肤能隐约看清眼球像汽车轮胎那样在滚动。
恐惧之下他甚至无法尖叫地呼唤屋内的大人,眼睁睁地看着那团不可名状地东西走到自己面前,他在说话。
混乱的语言一窝蜂地挤进大脑,成千上万只蜜蜂从狭窄地耳朵里钻进楼景的大脑,把尖利地毒刺扎进他的大脑里。
疼痛和大脑被撑大的痛苦一瞬间碾压了楼景的感官。
“成为我的信徒,”祂还在继续说。
楼景疼地捂住头在地上痛苦,他不受控制地想要答应,但是不知道谁家的钢琴声响起,是楼景熟悉的《致爱丽丝》,他听了无数遍。
舒缓欢快的音乐流淌在楼景的大脑,缓和了呓语带来的不适。
奇迹般地,楼景能发出一点声音,他的放声大哭引来了房子里的大人,种满玫瑰的院子里楼景在上面拼命尖叫:“不要,不要!”
大人被楼景这幅样子吓到了,不明白好端端的孩子怎么会这样哭闹,赶紧把他抱回了房间。
那天之后,楼景无数次地面对这样的怪物,商场,教室,他渐渐学会了如何不动声色地保持清醒。
呓语声刚响起,楼景就睁开了眼,天花板上出现一道摇晃的影子。
除了熟悉的疼痛,楼景的嗓子里像被灌满了滑软的黏液,随着他的胃部和黏膜滑进血液里,这种滑腻感像他徒手握住淤泥里的泥鳅一样。
呕吐反胃感重新出现。
即使大脑疼得快要爆炸,楼景强忍着疼痛勾起一抹肆意的笑:“就这还想让我服从,你是废物吗?”
是疑问句式但听起来更像是嚣张的陈述,不屑的语气加上楼景那抹嘲讽的笑意让他看起来一副蔑视垃圾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