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江停雪没空去管楚昭在干什么,听了这个消息后也没有多大的反应。赵双石见状赶紧说道:“皇上,兰公子来了。”
“让他进来吧。”
这段时间以来,皇上对户部侍郎家的公子分外青睐,时常要召他随驾,连带着兰长林都脸上有光,走起路来腰杆子挺直了不少。
反观兰宣自己倒是和从前没什么不同,待人接物宠辱不惊,无论是来试探情况的还是巴结逢迎的,都被他礼貌而不生疏地给打发走了。
这让众人不得不高看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年轻人一眼,和他往来反倒是更密切了。
江停雪见兰宣进来,立刻冲他招了招手:“你来,看看这几份折子批得怎么样?”
兰宣既然没有功名,朝政之事自然生疏,但江停雪有意培养他的能力,这段时间经常拿一些时政出来问他。他一开始答得倒是中规中矩,后来放松了些,偶尔也会委婉地提出一些尖锐的问题,让江停雪十分欣赏。
但今天江停雪可不是和他讨论时政,而是直接把批好的折子给他,这可等于是直接询问兰宣对皇上行事的看法了。
兰宣不由得迟疑了片刻,江停雪笑道:“这是魏王监国时批的,你大可直言。”
说到这里兰宣才松了一口气,接过那几本折子看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奏折中所言都不是顶要紧的大事,诸位大臣们给出的建议也都中肯。魏王的批注……虽说没什么问题,但在这几份奏折中却是有些不同。”
“哦?怎么说?”
兰宣行了个礼,恭敬地将折子还了回去,说:“这些折子应该不是同一时间批的。学生猜测一开始时魏王殿下刚接触朝政,批注十分谨慎;到中期才慢慢放开,就连字数都多了些,而后皇上回宫,魏王……便收敛锋芒,再次谨言慎行起来。”
江停雪闻言大笑起来,兰宣有些不解地看向他,问道:“学生浅薄,若有哪里说得不对,还请皇上恕罪。”
“你说得没错,只有一点……”江停雪随手拿了本被楚霖批注最多的折子说:“魏王哪里有什么锋芒,既然没有,又何须藏拙呢?”
先帝子嗣众多,削藩时死了一批,楚昭起兵时死了一批,到现在仅剩的几个都还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早早地被扔去了偏远封地自生自灭了。只有楚霖特殊,因为和皇上一母同胞,是京城里最骄纵的小王爷,还被皇上特意安排去了国子监读书,显然是并不希望把他养成个纨绔。
但起兵逼宫的皇上能有几个是好相处的?
人人看着魏王富贵,心里的鬼点子比谁都多。也就只有兰宣敢这么大胆地把这种事情摆在明面上来说。
兰宣领会到江停雪的意思,立即就要起身告罪,但却被江停雪拦住了。
“你别着急,朕让你来,就是想听点真话。”江停雪好笑地说:“魏王心性未定,让他监国原本也不过是镇镇场子,朝中大小事宜自有内阁诸位判定,他只需要点个头就行。真有他点不了头的,自然会送到承垣行宫来让朕决定。”
兰宣这才意识到他又在教导自己,于是竖起了耳朵虚心受教。
江停雪说:“这些折子的确不是同一时间批的,只不过字多的这些才是朕回京前写的。这小子,从小就是这样,得了什么好东西都要给朕看看,但凡学会了点本领,高兴得尾巴都能翘上天。他要是能学会内敛守拙,朕才是真的高兴。”
说起楚霖的时候江停雪眼里明显带着几分笑意,兰宣看见了,突然想起以前江停雪和兰宜聚会的时候曾说过:兖王虽然瞧着狠辣,但心底是最柔软的,不过是生在乱世,软弱是会要命的。
后来皇上起兵,生灵涂炭。战火结束后不但杀了许多先帝旧臣,就连在他最低估时向他伸出援手的郑氏都抄了家,甚至连先皇后都不能幸免。
以至于无论他登基后做出多少政绩,三年间民生得到了多少修养,提到皇上时第一反应都不会是感激,而是敬畏。
此时兰宣看见皇上的神情,下意识地想他也不过是个青年,哪里真就有那么冷血无情了呢?
江停雪站起来,说:“左右今日无事,你不如陪朕一起去国子监走走,顺道去看看魏王。”
兰宣自己也是国子监的学生,闻言自然愿意前往,二人便浩浩荡荡地朝着国子监去了。
看兰宣的样子江停雪就知道他已经放下了警惕,一时间有些感慨——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这个样子,只要稍微露出有情有义的一面,在他这里就能成为一个好人。
取信于兰宣比江停雪想象中更容易,路上她就向兰宣表达了此行的真实目的:“自朕登基以来,朝中人才凋敝,虽然当年已经提前开了一年恩科,但战火之下青黄不接,选人也不过堪堪可用。兰宣你在国子监多年,想必认识不少青年才俊,到时候可要给朕好好引荐。”
兰宣自然不敢推辞,但还是委婉道:“国子监人才众多,还是各位先生更加熟悉情况,学生只怕自己识人偏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