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来,摸了摸小孩的脑袋,“我没有遭受不幸,也没有被神明诅咒。这里的土地干旱,只是因为位于大陆中央,海风吹不过来而已。”
“……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不是,你们这是什么眼神,好吓人啊!
渡鸦移开视线。
这还是头一次,他听到有人类反驳帝国圣典中的内容。
实在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阿诺米斯转移话题,“你刚刚说,这里是『色欲』的领地是吧?帝国军打到了魔王领,意思是色欲的大公爵已经被干掉了?”
话音未落,阿诺米斯几乎感受到了那有如实质般的愤怒,只听见渡鸦以碾碎骨头般的力道啐出短句,“她敞开了边境,放任帝国军入侵。”
难怪要吃人家小孩,多少带点私人恩怨……好像也不能这么说,把亚龙做成肉干储存,肯定不是塞列奴做的事,那么能下手的魔族只有——
阿诺米斯决定停止思考这件事。
“其他公爵呢?应该还有好几个公爵吧?就没有来支援的吗?”
“……”
“……”
“……懂了,你也是蛮辛苦的。” 阿诺米斯同情地Rua了下渡鸦。
渡鸦几乎一下子跳起来,最后还是忍住了。
反应过来的阿诺米斯立刻缩手。下意识、下意识。要是当着本人的面,他肯定不敢这么做。但在这里的只是一只小鸟罢了,看起来如此的人畜无害,而且塞列奴本人还被堵在魔王领出不了门,这多少让阿诺米斯的胆子肥了一点。
渡鸦忍住了疯狂抖毛的冲动,正想说些什么,却被据点上方传来的噪音打断。硬要形容的话,似乎是某种机械的轰鸣声。阿诺米斯知道这个世界有炼金术和炼金机械,但是当他跟在渡鸦后边、小心翼翼地从遮蔽物的阴影中探出头时,却依旧吃惊得忘记了眨眼。
在他们上方,驾驭着天空的钢铁巨兽从空中缓缓驶过,深深浅浅的阴影疾驰在大地上——
那是一艘飞空艇。
啊?
啊???
这里是魔法世界观吧!前两天勇者还穿着铠甲扛着剑吧!怎么忽然快进到工业革命了?
见阿诺米斯震惊的模样,塞列奴有些不满,不屑道:“不过是会飞的炼金玩具罢了,我们的飞龙比它更快、更灵活、更强大,轻而易举就能将其击落。”
这倒是事实。飞空艇基本上等同于装了螺旋桨的热气球,速度实在是太慢了,经常被战斗机甚至是地面的炮火击坠。说起这个,阿诺米斯想起了二战时期陨落的齐柏林飞艇,以铝为骨架,以氢气为血肉,于天空中投下由炮弹编织的火雨……
等等,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一个不明显的黑影从飞空艇上坠落,在狂风中犹如飘摇的树叶。
联想到炮弹的阿诺米斯,下意识伸手一捞,把跟出来看热闹的泰尔压在身下,牢牢护住。只听见一声炸穿鼓膜的巨响,冲击几乎令他们的心跳停止。直到很久以后,飞空艇渐行渐远,他们的心脏还在疯狂地鼓噪着。
事实证明,人类这种生物,天生就有着吃瓜的本能。阿诺米斯爬起来后,泰尔立刻好奇地往坠落物砸出的大坑瞅了两眼,但没等他迈开步子,回头就看见阿诺米斯毫不迟疑地往反方向走了。
为何这一幕如此熟悉?
“诶等等,陛下,您不去看看吗?”
“不看。”阿诺米斯语重心长地教育小孩,“人不作,就不会死。热闹有风险,吃瓜有需谨慎,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跑路。”
“但是、但是那好像是个人诶!”
“那更要跑路了。这时候不跑,等被人讹上就晚了。”
“看起来、好像是勇者!”
阿诺米斯一个急停,泰尔一下撞上了后背。
烟尘散去,在那被砸出来的陨石坑底,静静地躺着一个几乎四分五裂的人。冲击之下,闪耀的银色铠甲碎裂了,肢体也以一种扭曲的状态摆放着,逐渐被小小的血泊浸透。从那种高度坠落,不可能有一根完整的骨头。
最致命的是,他的胸膛插着一柄几乎完全没入的匕首。
振翅声响起,渡鸦盘旋在空中一圈,以一种兴奋的掠夺般的姿态俯冲向坑底——
然后阿诺米斯一个飞扑,整只鸟都被盖在了外套下。
“放开!”塞列奴怒了。不会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只要抹掉这个威胁,只要杀死诺亚,他就能守住魔王留下的遗物。尖锐的翎羽如枝丫般伸展刺出,如裁纸刀般轻易割开了阿诺米斯的掌心。
阿诺米斯怎么可能放开,勇者死了他还怎么投降!
虽然看起来应该已经死透了。
然后,诺亚睁开了双眼。
诈、诈尸了!
只见这个理应粉身碎骨的年轻人,缓缓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啐了一口血沫。最终,他注视着飞空艇远去的方向,顶着一张被血污浸透却依旧圣洁得好似天使的脸,缓缓说道:“妈的,老毕登,等我回去爆你金币。”
阿诺米斯:……
塞列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