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翊用一句荒唐的游戏结束终止了这场没有胜负的闹剧,他用袖子胡乱地擦了下脸,抬脚一步一步地踩过那些清白的碎纸。
林汀的忏悔信打破了三人的平衡,恩怨对错得以重见天日,如同地下被撕碎的纸一样,一切都结束了。
方翊走后,许映白坐回到原位 ,攥了下指尖,将目光转向了谢乘风。
他问:“促销结束了?小涛回来了?”
这便是要追究的意思了,谢乘风自知理亏,褪去面对方翊的凶狠,挠了下耳尖,将脑袋偏向一边,回避了他的眼神。
沉默良久,服务员过来,面带得体微笑,问:“请问哪位是谢乘风先生?”
不知为何,谢乘风察觉心脏剧烈跳动,他看向服务员说:“我是。”
服务员依然满脸笑意,递给他一只信封,中间处微微鼓起,谢乘风接过去,一下便知是方翊手中的那只打火机。
他竟然没有在明面上做要挟手段,卡着时间让服务员送来,谢乘风不由地暗叹,这人手段果然了得,知道他对许映白在这件事上有所隐瞒,偏偏光明正大地送来。
彷佛在说,我可什么都没做,东西给你了,之后如何做,你自己看着办。
服务员离开 ,许映白问:“什么东西?谁给的?”
谢乘风攥住信封边缘,手指逐渐褪了颜色,许映白轻笑一声:“你继续瞒着,我不问了。”
谢乘风一动不动地盯着空气里的某一点,直到许映白离开眼睛才慢慢地动了动。
天色逐渐变暗,许映白回到车上,扯过安全带扣好,停了一下恶狠狠地拍了下方向盘。
他与方翊博弈多年 ,深谙其手段,完全是不动声色的凌辱与折磨,难听刺耳的话到他嘴里过一遍,成了蜜饯砒霜,毫不知情地喝下去,等被毒性反噬才能明白过来,原来被人阴了一道。
人心何其险恶,谢乘风直来直去从不拘束,偶尔漏出一份懵懂,让人恍惚觉得他单纯的不谙世事。
一个人的过往没那么容易遮盖,相处多时,许映白也知谢乘风心思够用,只是他不想让他出去无端沾染这些是非。
没想到,人家糊弄起他来眼都不眨,找个理由将他打发,自己则单刀赴会来了。
过程中聊了什么也不难猜出,许映白想能到谢乘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是如何对方翊冷嘲热讽外加嗤之以鼻。
许映白烦躁地抓了下自己的头发,往窗外看一眼,又笑了。
谢乘风站在不远处,似乎没看到他的车,在垃圾桶跟前,撕信封撕的那叫个凶神恶煞。
许映白耐心的等他撕完,刚要开口唤他一声,又见信封里掉出一个东西,谢乘风弯腰捡起,一点儿没犹豫,直接砸进了垃圾桶。
“乘风。”许映白叫他一声。
谢乘风一怔,看过来,抿抿唇,没搭理他,扭头从另外一边走了。
许映白狠狠吃了一惊,心道他都没说什么,这人倒犯脾气了。开车沿谢乘风离开的方向驶去,果然见到谢乘风。
许映白也不停车,按开副驾窗户,放缓车速,偏头叫他:“上车 。”
谢乘风不看他,步伐加快。
许映白跟了他一条路,快汇入主路时,他踩下刹车,对着前方背影,沉沉唤道:“谢乘风。”
主路响起几声笛鸣,谢乘风步伐一转,开启车门坐进副驾。
回到家,谢乘风仍然一言不发,换好拖鞋就要回卧室,许映白按住他后颈,拖他进主卧,门一关,按在门上就亲他。
心尖酝酿起酸麻,谢乘风推住他的肩膀,舌尖他在他口中挣扎。
许映白猛然抬眼,抓起他的双手直接往门板上一按,随后只听见咔地一声,谢乘风指节与门板碰撞出一声闷闷的响声。
霎时间两个人都顿住动作,周遭只余重重的喘息声。
许映白仍贴在他唇边:“我对你说我没跟你耍流氓,也对你说你在我这里永远有底气,你一点都没往心里去。”
他说话声音很轻,但语调异常的凉,掺杂着很浓厚的失望,谢乘风手指弯曲,指尖垂在了许映白的虎口处,他说:“我没那么优秀,你也不知道我.....”
“我知道。”许映白还是这三个字,“我知道你有脾气,我知道你以前怎么过来的,弱肉强食全靠本事,我也知道你跟方翊说了什么。”
呼吸里全是许映白的气息,身前也是许映白紧贴的身躯,他口口声声说知道,也将全部信任灌输给他,可是谢乘风觉得自己又在贪心,想要反驳,告诉他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幼时发生过的许多事情他已记不太清,印象最深刻的便是每天的清晨与黄昏,喇叭里放着不知名的儿歌,早上叫醒他们,晚上又哄他们入睡。
那时候很多地方的福利院设施与人员配置并没有很正规,若是有领导来巡查,那几天便真的如家庭美满的孩子那样幸福,只是一走,又恢复如初。
他早已习惯,不仅不会抱怨而且还心存感激,年龄一到离开这个地方,回到社会靠自己求生。
在一个固定环境里长大,自小养成的生活习惯并非朝夕可改,他浑身带刺跟谁都充满了戒备,然后带着这身愚蠢且锋利的脾气,不知天高地厚,在外跌的头破血流。
后来他又在头破血流里找到另外一种生存模式,你骗我我也骗你,你若欺负我,我便用拳头还回去。
大大小小的架打过无数次,脏话练到面不改色地骂出来,往那一站,别人仅看一眼就知道他不好惹。
那时的他立与当下环境里的所谓人物,满足于那时现状,也曾嗤笑,社会没什么可怕的,就这样生活挺爽。
浮躁的狂妄占据了他好几年,所幸认识李慕枫,教他一技之长也调笑着规劝,小谢哥,你可不能这么玩儿。
他想听劝,但不懂如何收敛,于是精神与身体抗争,几番下来胜负未分,他变得更加别扭。
捡到许映白那晚他们共处一室,他没想到,一个醉鬼,寥寥数语竟让他茅塞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