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霂言就这样坐在地上默默看着她。
爬上去,滑下来。
爬上去,滑下来。
……
在裴明鸢第十七次尝试失败后,庄霂言终于舍得动动他尊贵的双腿从地上站起来。
“你那样爬要爬到猴年马月去了。”庄霂言不咸不淡道。
他撩起衣袍,蹬上一旁凸起的岩块,轻轻松松便飞上了墙头。
“把手给我。”庄霂言站在墙上,朝着裴明鸢伸出手。
裴明鸢气喘吁吁地盯着那双手,半晌一扭头:“我不要你帮,我自己上得去!”
庄霂言一噎:“那你就自己上来吧,我一个人看了!”
语罢,他还真就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靠着树干扭头不顾裴明鸢了。
“可恶……”裴明鸢咬牙切齿地盯着他,搓了搓手掌继续开始自力更生。
庄霂言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眯眼看向庭院里的宴席。
刺目的灯火间,他一眼就看到了那跪倒在地的白色身影以及站在正中央的怪异二人。
“你可以不要着急了。”庄霂言低头对裴明鸢道,“裴尊礼好像已经舞完剑了。”
裴明鸢发出一声遗憾的悲鸣:“那他们现在在干什么?”
“干什么……”庄霂言又转过头仔细瞅。
“有一只会走路的白猪正在跟你爹说话,你兄长正跪着给白猪倒酒,旁边还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
“啊?”裴明鸢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好不容易爬到半路又簌簌落了回去。
这是人能描述出来的画面吗?
“嚯,你爹突然站起来了!”庄霂言兴致勃勃道,“那白猪居然还指着他说话!好久没看到有人敢这么对他了!”
一头猪,一个女鬼,在宴会上与裴世丰公然对峙。
裴明鸢光是想想就已经心痒难耐想看个不行,可偏偏自己已经夸下海口要一人爬上去,实在拉不下这个脸去求庄霂言。
“你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吗?”裴明鸢边爬边问。
“听不到,隔太远了。”庄霂言耸耸肩。他突然偏头思索一会儿,翻身抓住了裴明鸢正在用力攀爬的手腕。
“你干什么!我说了我要自己来!”裴明鸢大声反抗。
可是反抗无用。庄霂言利索地将她捞起来,带着她从墙头跳下,一路躲在花丛树木后绕到了宴席十步外的地方。
“哇。”裴明鸢轻声惊叹,“移步换景,你好厉害!”
“嘘,听他们说话。”庄霂言毫不谦虚地接下这波夸奖,眼神却瞟向了裴明鸢捏紧的双手。
那双手在淌血,指甲也因为攀墙开裂发紫。可裴明鸢像是没有感觉一样缩在地上,眼睛直直盯着不远处的兄长。
死犟的丫头——庄霂言撇嘴扭头,伸手将一根繁茂的树枝扯来挡在裴明鸢身边。帮她挡住了一个巡视弟子的目光。
——
“有妖伤人?”
“在城里?”
康庭富的一席话引得宾客们议论遐想。
“不可能!”裴世丰大喝一声试图稳住人心,“有妖出现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们当然不知道。”康庭富挽起袖子,露出自己的胳膊。
众人惊呼一声,这才发现他那粗壮的手臂上居然有一条半尺长的伤口,伤口还滴滴答答地冒着黑血。
“因为这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康庭富一把拿过女人手中的断指,用断指截面剐蹭着自己的伤口,就像是在上药。
“还好妖物的血有一定自愈的力量,不然我可能都无法活着走到这里来和你说话呢。”康庭富大笑一声,将断指甩在地上。
“那两只妖貌若天外仙女,却心思歹毒至极。臂有洁白鱼鳍,入水消失无影。”康庭富吟诗一般缓缓道,“还请裴宗主现在就派人将她们捉拿,不然只怕是整个陵光都会陷入恐慌啊。”
啪嗒——
听完他的描述,裴尊礼手里的酒壶摔在了地上。
他颤颤巍巍地抬头,看到了同样朝自己看来的父亲。
臂有洁白鱼鳍,入水消失无影。
他们两人都知道那是什么。
“哎呀,这不是小少主吗?”
落下的酒壶引起了康庭富的注意,他垂下眼才看见这位一直跪在地上的少年居然是熟人。
裴尊礼低下头,不愿转身去看他。
“怎么了?咱们不是那天才在街上见过一面吗?我记得那时你身边还有一位绝世高手呢。”康庭富笑了,那笑容却无比扭曲,“怎么装不认识了呢?”
他缓步走到裴尊礼身边,俯下身子阴沉道:“还是说,你在心虚?”
裴尊礼侧目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阿枫告诉我了。”康庭富看着他埋下的头颅高声道,“那天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人不一般,很可能是五百年往上的老家伙。”
“那天和他在一起的人?”裴世丰轻声念叨,如炬的目光压在裴尊礼后背上。
“是不是你和他一起,找了两只妖来报复我?”康庭富居高临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