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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我们讨说法?”裴世丰脸上有些挂不住,“康公子这话是何意?”
“简直胡闹!”
康庭富还没说话,一旁他爹就先坐不住了。
康承德拍下手中的筷子指着儿子道:“你这小子真是无法无天惯了!在这么重要的宴席上撒野不说还吓坏了秦夫人。你还不快跪下认错!”
他字里行间都是对儿子的指责,但裴尊礼没有在他脸上看到半分怒容。
康庭富嬉笑着朝那惊魂未定的夫人行礼致歉,扭头就换上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望向裴世丰。
“裴宗主,这真的不能怪我,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裴世丰沉声道:“公子究竟所为何事,但说无妨。”
“今日酉时我和阿枫在陵光城中闲游,忽逢二小儿在集市上斗虫。”康庭富摇头晃脑地在席间走动,想象自己是个说书先生,“我就跟他们说你这斗蛐蛐不新鲜,现在时兴玩别的。他们就问我是什么。”
康庭富说着说着还停下来卖了个关子,康承德一声咳嗽才让他收敛起来。
“我说,现在时兴斗妖。”
他的脸像一张裂满褶子的面团,挤起笑容来不会让人亲切,反而让人感到阴森。
裴世丰听到自己咯嘣作响的后槽牙,太阳穴突突跳着。
“您说什么?”他问。
“斗妖啊!”康庭富突然摊开手大喊道,“看虫子打架有什么意思?不过是两个弱者的苟延残喘罢了。但妖物不一样啊……”
“他们有人的聪慧情感,人的样貌,但却有远超常人的妖术力量。”
“看妖与妖之间的搏杀才是真正刺激!他们的术法变化万千高深莫测,那绝对比皇朝宫廷的舞宴还要精彩!”
康庭富越说越激动,席间的看客们却变了脸色。
“妖……”
“他在说什么?斗妖?”
众人议论纷纷,看向康庭富和女人的眼神都带着恐慌。
“康公子,恕我直言,你这些话怕是有些不妥吧。”裴世丰冷冷道。那张和蔼的面具似乎也不足以隐瞒他的怒火了。
裴尊礼背向宴席缩紧身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你应该知道,在陵光。不,应该是整个五国之地。妖物都是被唾弃嫌恶的存在。凡是遇见无一例外必诛之!而公子你却将它们当作取悦的玩物,看他们自相残杀?”裴世丰喉头微动,“这种行为,无疑是引火烧身!”
“还有您身后这位女子……”裴世丰的手已经搭在了剑柄上,“她可是修得人形的大妖啊!绝不能放任其存活于世!”
闻此言,席间胆小的宾客已是慌不择路地跑开了,留下的都是些看戏的好事之人。
康庭富冷笑一声:“都在怕些什么?裴宗主你的想法也该与时俱进了。”
“我都说了,妖物也拥有人的聪慧和情感。那么只要加以利用,什么妖神都会乖乖听话的。”
“只要拿捏住他们的软肋,凶恶的妖也能驯成汪汪叫的狗。”
他这话说得高深莫测,在场众人皆是满脸疑惑。
短暂的静谧中,裴尊礼猛然感到后背一阵恶寒。他悄悄扭头看向身后,正好看见康庭富身边那个女人的双眼。
她眼神僵硬毫无感情,可是那一瞬间闪过的怒意绝对不假,被裴尊礼清清楚楚收入眼底。
“那康公子所说的,要找我们讨说法又是何缘故?”
裴世丰手都忍得发颤。如果说出这番话的人不是康家大少,裴尊礼毫不怀疑他爹会当堂拔刀斩人。
“这个嘛……自然也是因为妖了。”康庭富站定在原地,抬眼看向裴世丰,“有两只妖在陵光城街上当众施法伤人。若不是阿枫我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我想,这种事裴宗主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吧。”
“你说什么!”裴世丰腾地一下站起来,“什么妖,在哪里?”
“就在集市上。”康庭富摸摸下巴,“我刚和那两个无知小儿说道了斗妖的有趣,突然就窜出两个女子对我大打出手。我的阿枫为了从那两个恶妖手下保护我,可是被她们硬生生斩断了手指呢!”
“有妖在陵光境内滥伤无辜,裴宗主可要给我们这些良民一个说法啊!”康庭富斜眼高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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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你再往左边移一点,有棵树挡着我看不见了!”
赏月庭园的高墙之外,两个小身影鬼鬼祟祟地缩在角落。其中一个人踩在另一个人肩膀上,扒在墙头费力朝里面看去。
“臭丫头你是不是又偷吃糖了,怎么现在这么重了!”被踩在脚底的人吃力地喊道。
“你放屁!兄长说小孩子都长得快!我这是长高了!”上面的人气哼哼地嘟囔。
“你别乱晃!我要支撑不住了!”
“你别抖啊!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啊!”
终于一声尖叫之后,两个人双双倒地。
风吹云散,月光照在庄霂言和裴明鸢脸上,二人皆是满头大汗。
“真是没用!”裴明鸢从庄霂言身上爬起来,重新走到墙边思考怎样才能上去。
“你真是……”庄霂言嘴里堵了一千句抱怨的话,最后还是咽下去了,“也不知道是因为谁。我明明能从门口光明正大地进去,现在非要在这里偷鸡摸狗地做贼。”
“那不是因为我进不去吗!”裴明鸢扭头看了他一眼,“你进去,那个男人铁定笑开花。我进去……”
裴明鸢吐了吐舌头,皱起眉捏着嗓子道:“来人,把这个丫头给我拖出去!”
庄霂言干笑一声:“还挺像,不愧是父女。”
“我们才不是父女嘞!”裴明鸢打了个哆嗦,似乎身上有脏东西,“他没有女儿,我也没有爹!”
裴明鸢像个大人一样长叹口气,撸起袖子开始手脚并用地爬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