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玠看着那柜子上的灰印,干净的痕迹的确证明着那娃娃是最近被带走的。
“对了,你和这里的居民有结过仇吗?”李正刚要出门,突然被贺玠叫了回来。他刚刚意识到这个问题,如果李翎并非妖物所害,那唯一剩下的可能就是人为。
“你和你爷爷倒是问了同一个问题。”李正喟叹道,“我自认为是没有的。”
“钱婆婆呢?”贺玠问。
“她是个很好的人,因为孩子差不多大,她经常带着两个孩子去玩,两家都很熟了。”李正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村口那个寡妇又是怎么回事?”贺玠疑惑道。
“那是个可怜女人,但你要说她对孩子下手,我是不相信的。”李正思索片刻,“但她失去家里人后,的确变得有些疯癫。”
贺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这两个人都不在男人的怀疑范围内,那其他的线索估计还需要自己去深挖。
“你先休息一下吧,我还有事情需要操办,到了吃饭的时间我会叫你。”李正低垂着眼睛拉上房门,将屋内屋外彻底隔绝,贺玠脸上的最后一丝光线也被木门锁上。
脚步声渐远,贺玠知道李正走进了停放棺木的房间,自己便也向后仰倒躺在床上,看着黑暗中模糊的墙壁污渍发呆。
现有的情报还是太少,不过钱婆婆和寡妇是一个突破口。贺玠起身捅破了窗户纸,从小孔向外看去。
院子里果然已经没有人了,但隔壁钱婆婆家的烟囱冒出一阵阵炊烟,仔细闻闻,还有隐隐的草药味。
这个时间并不是饭点,而这个味道……莫非他们家有人生病了?贺玠仔细想了想刚刚看见钱婆婆和阿福的样子,两人看上去皆是面色红润说话有力,并不像伤病之躯。
贺玠默默将这个疑点记在了心里。
“叽!”
放在床上的包袱一阵蠕动,里面的小家伙显然呆得烦了,开始不安分地钻来钻去。
“再等等。”贺玠拍了拍包袱上的一团鼓起,以为它是饿了,“等晚上吃饭给你装点小米。”
那山雀听了这话后渐渐安静了下来,不一会儿就躲在包袱里打起了呼噜。贺玠昨晚折腾了一夜,此时也疲乏得厉害,脑袋刚沾上枕头,昏昏沉沉的睡意就立刻席卷了全身。
今夜需要去看看钱婆婆与寡妇家的情况——这是贺玠昏睡过去前脑袋里最后的念头。当他再次睁眼时,屋外的天已经阴沉了下来,木门被敲得砰砰作响,李正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小师傅,可以出来吃饭了。”
贺玠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头上的头发已经被他睡成了鸡窝,长至腰间的长发极难打理,但此时他也顾不上那么多,随手抓了两把扎起来就开门跟着李正走进了厨房。
“没有什么能招待的,小师傅你别嫌弃。”李正勉强地笑笑,递给他一碗铺着熏肉腌菜的粥饭。
这种时候别说肉了,就是一捧黄泥贺玠都能吃下。他当即美美地接过碗筷,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晚饭,还没忘记给小山雀带一点粥米。
“小师傅今晚先好好休息,我要为翎儿守灵,有什么需求来找我便是。”
吃过饭后李正看着贺玠走进房间,举着油灯叮嘱道。
“好的。”贺玠听话地点点头,实则眼睛却在观察哪里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翻墙上瓦,俯瞰整个村庄。
等到夜深时分,四处静谧得听不见丝毫骚动后,贺玠才慢慢从被子里钻出来,看了看睡得正香的小山雀,一个人伸手推开了窗户。
木制的窗棂发出吱呀响动,在这样寂静的环境中格外刺耳。贺玠只觉得整个身体都绷紧了,大气不敢出地等待片刻,确定没有人注意到后才支起窗户,快速攀着墙上的凸起飞身上了屋顶。
贺玠从小轻功练得不错,走路毫无声息。他凝神趴在钱婆婆家的墙头,仔细观察着院子内的事物。
一条长木凳,三个晒制谷物的簸箕,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贺玠吸了吸鼻子,也没有闻到任何妖物的味道。
钱婆婆家的院子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贺玠轻身落下,朝着村口寡妇家的方向奔走。
金寿村一共也就十几户人家,村口村尾都离得近,贺玠不消片刻就到了那户窄小的院门前,找到一处落脚点便尝试着上墙。
“喵——”
正当贺玠聚精会神地爬墙时,一声猫叫让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脚下一滑,直直摔向地面。
砰——后背着地的疼痛让贺玠控制不住地发出闷哼,却在开口的一瞬间看见了自己头顶的房檐。
那里站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弦月而立,一身黑衣融于夜色,柔顺披散的长发飘荡在半空。看身形只知道是一位挺拔的成年男子,而其面貌却无法看清。
“尾巴,过来。”
那人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又清晰,呼唤着那只吓到贺玠的猫。
“喵呜。”被唤作尾巴的猫从贺玠身后的草丛里跳了出来,轻巧地跳上房梁。借着月光的照耀,居高临下地盯着地上摔倒的少年。
“这……”贺玠瞪大了眼睛,这才发现这只猫不正就是白天在丛林里逃走的那只猫妖吗?
“走吧。”那人没有理会地上的贺玠,轻柔地顺了顺猫毛转身欲走,“我们回去。”
“等一等,那只猫……”贺玠本想阻止那人离开,没想到下一秒,那转身的身影突然闪到了自己眼前,喉间被抵上一把闪着银光的冰冷之物,不用多看也能意识到那是一柄锋利的剑。
“我倒是不在乎你做些手脚不干净的事,但你最好不要大喊给我带来麻烦。”
高大的男人彻底将贺玠整个笼罩在阴影之中,吐出的言语带着不加掩饰的杀意。
这个人,是这只猫妖的主人。他很强,如果我做出逾矩的事,他会毫不犹豫地将我杀掉。
贺玠的脑袋飞速思考着,抵住剑锋的喉头微微动了动。
“好,我不大喊。”贺玠用气音说道,藏在袖口中的匕首被他一点点推至手腕处。
看到他配合地噤声,男人慢慢收回利剑。
“但是……”贺玠明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话,但他清楚要是再不问,就没有机会知道这只猫妖的事情了。
果不其然,那把剑再次迅速抵在了自己喉间,这次,贺玠感到了一丝尖锐的疼痛。
“你的猫,会杀人吗?”
他还是将后半句话说了出来,为的是一个真相,或是一把钥匙。
男人听到这句话,有些愣怔地顿住了,思索片刻后冷冷道:“不会,她的母亲从不让她杀生。”
母亲?这男人居然还养着这个大妖的母亲。贺玠瞳孔微微震动,对男人的实力评估又上了一个阶梯。
“那我没问题了。”贺玠抬眼,看着那完全遮盖在面具之下的人说道,“我正在调查一桩杀人案,将她当成了凶手,抱歉。”
男人静默半晌,慢慢将剑收回了腰间的剑鞘之中。
“与我无关。”
这是他最后对贺玠抛下的话。说完之后,男人便闪身跳上了房檐,带着那只猫妖瞬息间就消失在明月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