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峰看着她翻脸如翻书,快到无缝衔接的切换速度,忍不住啧啧称奇,又为自己总算是逃过一劫,而偷偷确幸流于言表。
陈宓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推门走到一半,又猛地回过头来幽怨地剜了艾峰一眼。可她终究舍不得凶心仪之人,便把一肚子没处撒的怒气,全都转嫁到了愣头愣脑的刘家栋身上:
“小子,还站那儿发什么呆?要是害怕就在外面守门好了。”
“我……我不怕!”刘家栋咽了口唾沫挺起胸膛,他虽然来队里也有4个多月了,但这么直截让他进解刨室还是头一遭。
他自以为豪气干云的宣誓,却只换来陈宓一个阴沉沉的白眼。之后她便再懒得多看两人,径直向房间正中的停尸台走去。
一旦开始工作,陈宓便很快进入状态变得心无旁骛,她迅速穿戴整齐,站到解剖台前。
“从尸斑和僵硬程度来看,死亡时间大概在3到6个小时之间……”
尸体那可怖的表情,暴突在外死不瞑目的双眼,纵使艾峰这样见多了凶案现场的老刑警都不忍多加直视,就更不用说刘家栋了,只见他手足无措连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好了。只有陈宓,就好像在看的不是一具尸体,而是自己最贵重的珍藏。她从头到脚一寸一寸查看着尸体,掰开眼睛,翻找头发,口腔、鼻孔、耳朵,把死者的左手指甲挨个剪下装入袋子,骨感的十指一寸寸摸过僵硬而失去生机的皮肤……一边漠然地做出判断:
“左手静脉被割开,没有发现其他致命伤,初步断定为失血性休克导致死亡。手腕上的伤口按深浅推断是自右向左划下去的,和自杀的情况不符。刀口极薄,伤口周围肌肉组织平滑,可见凶器十分锋利,初步推断是手术刀之类的刀具。”陈宓说着抬起头来看向艾峰,以求证实。
“还没有找到凶器。”艾峰无奈遥了遥头,“但这个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手术刀,凶手可以随手扔掉手术刀,也可以把用过的刀重新混入众多手术器械之中。不过,我们会加大力度搜寻,一定会找出来!”
陈宓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埋首继续工作:“死者死前没有挣扎的痕迹,不过,从死者死不瞑目,又极度惊恐的表情来看,在慢慢失血直至失去知觉的过程中被害人的神智很有可能是清醒的!!”
“怎么可能,谁会看着自己快死了都不做任何反应?”刘家栋听了直摇头。
“也不是不可能,比如说他事先被人麻醉,头脑还清醒,但四肢完全麻痹。”
“那岂不是成武侠小说里的点穴了?麻醉能做到这种程度吗?”虽然陈宓答得十分肯定,但刘家栋还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理论上也不是不可能,真是这样的话这个凶手就是个了不得的高手,抓到人的话我要问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陈宓说得一本正经,刘家栋不禁瞪大了眼睛和艾峰互换一下眼色,后者倒是见怪不怪:
“你能肯定是麻醉?”
“要等进一步尸检,做了体内药物检测才能确定,不过我想想没别的可能了,除非凶手真的会点穴。”陈宓突然毫无征兆重提点穴,差点害刘家栋笑喷出声,可看她一脸严肃的表情,刘家栋又不敢造次,只能脸部肌肉抽筋,强忍着笑。陈宓却好像没事人似的,已经转回了正题:“我倒觉得怎么杀人并不是关键问题,问题是凶手为什么要选这么个吃力不讨好的杀人方法?”
“吃力不讨好?”刘家栋略显疑惑地重复着她的话。
“割腕杀人,是需要时间的,人体内的血流完40%才会因失血过多而死亡,否则抢救及时很容易就救活。还有割腕放血,往往很难成功,手腕静脉血管纤细,血流着流着便会自行凝血,所以很多割腕自杀的人会选择浸泡在盛满热水的浴缸里自杀。
“杀人的方法有很多种,如果要简单有效,大可以直接刺穿心脏:或者拿个枕头闷死睡梦中人也不错;若要神不知鬼不觉,下毒是最佳之选;要说高科技一点,对于心脏病人,电磁波、次声波什么的,也能叫他一命呜呼……”
艾峰听陈宓越说越离谱,不觉慢慢皱起眉头:“好了好了,你打住,你能不能教新人学点好?知道的你是在分析案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变态杀人狂呢!”
“少在人前假正经,你自己是循规蹈矩的人吗?”陈宓凤眼一抬,嘴上一点不饶人,“小朋友,别听他误人子弟,警察就是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要想罪犯所想,才能跟上他们的脚步,看见平常人所看不到的东西。”
她倒好,还越俎代庖,一本正经帮自己教导起新人来了,艾峰看着是又好气又好笑。
一边刘家栋听得认真,好像还真受益匪浅地频频点头:“可现在凶手偏偏舍简求繁,甘冒耗时又费力的风险割腕杀人……我知道了,”他突然双眼放光,激动地看着两人,“凶手一定是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艾峰不由笑了笑,虽然这是他们早就推断出的结果,但他不想打消新人的积极性。
刘家栋仍在努力思考:“……让谋杀的对象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一滴地流逝却无能为力,这得是多大的仇恨!?”
“不仅是深仇大恨,我觉得那是一种自诩为正义的复仇。”陈宓一边从尸体的左侧检查到右侧,一边突然补了一句,这话莫名触动了艾峰大脑深处的某一根弦!只是他还来不及细究,便听陈宓轻咦出声:
“他右手里好像有东西!拽得好紧!?”
听到陈宓语气中带着讶异,艾峰与刘家栋同时凑过去看,只见她正费力掰开尸体卷曲的右手,从指缝间抠出一枚锈迹斑斑的金属圆扣。
艾峰赶忙隔着证物袋接过圆扣,举到灯光下转看,发现那竟是一个年代久远的老式警徽,徽章上除了几道划痕之外再没有别的发现。
三人不禁转头面面相觑:“这算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