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是黑夜。
外面仍然灯火通明,纸迷金醉,有富商搂着女人坐上跑车,也有流浪者被醉汉肆意殴.打。
所有人熟视无睹,因为这里是东京。
当权者在书房内品尝红酒,欣赏着拍下的古董,他们不在意有多少人此刻仍然挣扎在工作线上,也不在意这个城市的角落又滋生了哪些犯罪。
他们唯一在意的,只有权利。
多么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东西。
而为了这样东西,他们可以付出的代价远比平常人想象的多太多。
伏特加暗骂一声,在下一波子弹打来之前险而又险的漂移躲过了横在前方的障碍,来不及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就听见琴酒在后座重新换弹,冷冷道:“告诉基安蒂他们,五分钟之内架好.枪。”
——二人在的地方是一处废弃的天台,绝好的狙击地点。
琴酒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伏特加迅速撇了一眼后视镜,那辆车仍然死死的贴着不放,时不时的骚扰更是令人心烦。
在这种废墟林立的地方开车实在不容易,更别提他们像被戏耍一样被几辆车追着绕了五六分钟,开了半天后甩开其他几辆,终于找到机会的伏特加迅速连摁两下耳机通知之后狠狠一踩油门,加速冲向那里。
又是几发子.弹打出去,后车的挡风玻璃已然爬上蛛网状的裂纹,坐在里面的人却挑衅般的打开了远光灯对准了保时捷。
墨绿眼眸被强光一刺,琴酒心中更是杀意翻涌。
老鼠,老鼠,又是老鼠。
哪怕那个叛徒刚刚被他亲手处决,也仍然平息不了他此刻的烦躁。
哪怕在挑人时慎之又慎,在没有获得酒名之前将他们当做炮灰,也仍然避免不了卧底们的渗透。
如同真的老鼠一般缩在阴暗的角落,一旦不备就会趁机过来啃食树根,直至倒塌。
琴酒一撇身旁——子.弹不多了。
按理说不会如此,他平时出任务常坐这辆车,哪里放着手榴.弹、哪里打开有几匣子.弹,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游走在刀尖上的生活养成了他近乎精神病症程度的谨慎,甚至这几分钟经手的子.弹次数他的心里都有预估。
中间的座椅打开,这里本该还有三匣——外形没错,可他一摸就清楚不对。
一般的任务交.火程度不高,决定了这里的东西基本不会动,为了以防万一的琴酒自然也在这些子弹上留了个小标记。
很好。
琴酒微微眯起眼睛,里应外合。
为了这个任务,最近半个多月他的车在组织内部,尽管知道的人不多,但其实会被人动手脚也不奇怪。
谁有这种本事?
知道这个消息、避开所有监控、连平时常常不定时过来检查的伏特加都能躲开,老鼠偷偷叼走的不仅是子.弹,更是组织所谓强大外表下的阴影一角。
老鼠无处不在。
子.弹倾泻而出,金属碰撞的声音令他感到近乎冷酷的兴奋。
但无妨,作为栖息在这棵树上的隼,他要做的也只不过是一件事——
他拉开保险栓,将手.榴弹扔出去。
枪.支上膛,Top killer勾起一抹带着血腥的笑。
除掉他们。
——
基安蒂不耐的摁停信号器,在废旧的天台上开始组装狙击.枪,嘴里低声抱怨:“麻烦死了!Gin到底在搞什么?这么点人直接干掉了事不就好了吗?”
回答她的只有簌簌的风声。
“科恩?哑巴了?”基安蒂疑惑的回过头,瞳孔骤缩。
她的身后站着两个人。
更高的那个无疑是科恩,他本该是在为了在组装的她而望风,但此刻,他的喉咙处抵上了一把细长的刀。
而拿着那把凶器的人身形偏瘦,正饶有趣味的盯着她。
基安蒂下意识的拔出备用手.枪,心里已经狠狠的把对面挟持的家伙骂了个八百回。
战火余烬之后的贫民窟一无所有,这里是贫瘠到没有任何活物肯来的地方,情报组给了报告之后他们两个也查过,这一路连个鬼影都没,这家伙又是什么时候?!从哪出来的?!
想要成为一个狙.击手,优秀的身体素质是最基本的要求,她可不觉得科恩被这种突然出现的家伙控制住是所谓的巧合。
从走上天台到现在,她都没有听见哪怕任何脚步,再加上被无声无息控制住的科恩,这足以让她对面前这人打起十二分警戒。
“似乎意外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他的声音还带些稚嫩,但其中的玩味令基安蒂火冒三丈。
“你他妈是谁?”
“别这么紧张,女士。”刀刃又朝着科恩的脖颈推入了几分“我只是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你以为我会听?”
基安蒂拉开保险栓对准他,眼角凤尾蝶翩翩欲飞。
无论是偶然还是什么,竟然莫名其妙就受制于人这种事都足以让琴酒一枪崩了他们。
少年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似乎很是不理解她此刻的行为。
“果然还是直接靠行动吧?”他将刀刃缓缓挪开,在精神高度紧绷的基安蒂开枪前最后一秒——
将那东西扔到了她的面前。
基安蒂一愣。
然后他双手举起,弯弯眼睛从科恩背后走出来笑着道:“投降啦!”
——
已经能远远的看见天台的一角,伏特加却有些担忧。
这次行动说白了是因为跟组织有交易的国外垄断公司的成员被绑了。
其实本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只有被绑的这位知道交易的货物密码,货款都打过去了,结果在这关节眼上出事了。
不论是刻意的安排,还是无意的巧合,反正朗姆是气的够呛,在跟那位大人联系的时候恨不得手机都摁穿。
在试图解救时,不知道是哪方派出的卧底被琴酒发现了。
五枪。
小腿,腹部,心脏,额头,最后一枪是他的左手。
卧底用那只手开的那一枪,正正好除掉了那位被绑的倒霉鬼。
那个人伏特加甚至常见,长相憨厚老实,平时也木讷不多话,办事麻利,在底层成员里面口碑不错。
可他是个卧底。
他到底是谁的人,又到底为什么要破坏这次交易,能想到的理由太多了。
至少,现在唯一能够确定的只有他们现在的处境不容乐观。
伏特加握紧了方向盘。
他当时看着那个卧底的尸体倒下时,总感觉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耳机轻颤,基安蒂和科恩已经准备完毕。
于是他一踩刹车,黑色的保时捷停了下来。
琴酒推开车门,转身冷冷注视着从越野车上下来的四人。
三男一女,身上配.枪,其中为首的男人琴酒甚至有点印象。
克劳恩.约瑟亚,出生北欧的雇.佣兵,二十岁开始雇.佣兵生涯,这几年顺风顺水,甚至不少大人物找他的队伍做过保镖。
纸面实力也不过那点。
又是一个离了家族就什么都不算的废物。
琴酒冷笑一声,他要真的下杀手,三枪之内就能将这人射.杀当场。
克劳恩朝旁边人示意了一下,金发碧眼的女人走上前笑吟吟的道:“初次见面,Gin先生,闹了这么久我们两方应该都也累了,不如早些谈谈贵组织的诚意和赔偿金问题吧?”
琴酒没理她,只是从兜中掏出打火机低头给自己点了根烟。
对方倒也不生气,仍然满面笑意的看着他。
烟雾缭绕,星火明灭间,琴酒漠然道:“你想怎样。”
“请放心,不会提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的,毕竟我们这一行素来讲究「酬金即为忠诚度」,这笔钱总归也到不了我们手上。”女人巧笑嫣然,从身后的克劳恩手中接过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朝琴酒扔了过来。
“这是我们雇主希望拿到的金额和后续的处理计划。”
琴酒只是弹了弹烟灰,任凭文件袋闷闷的砸在地上,他仍屹然不动。
这是最无声的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