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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39章 血雨硝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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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尔皱了皱眉,江家能被称作大家主的仅有一人,那就是掌权者之一,江衡延。

“他玄逐归好手段,竟然能让联盟的小盟主都站到他这边,”江衡延扯下了面罩,“帮吧,兰烟原本也是这个意思。玄家如果没有玄逐归,那也没有再和平共处的必要了。”

“可如今的月眠城……”

“他解决得了,”江衡延低声道,“你也相信他可以,对吧?”

塔尔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半晌之后跳下了树。

“幸会,”江衡延挑了挑眉,“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江衡延,你随便怎么叫我都可以。”

塔尔很少见到这样的人,他的算计和阴狠都坦然地摆在明面上,注视那双眼睛时,几乎有种看着异族的错觉。

“塔尔·斯图莱特。”

“我知道,但我没想到你会跑来这里,”江衡延甩掉了刀上的血,“我杀了他,没碍着你们的计划吧?”

“不影响。”

“那如果我去杀了桑荏呢?”

他的手始终都落在刀柄上,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塔尔,而是桑荏本人。

“求之不得。”塔尔说。

“是么?”江衡延逼近一步,“那我帮了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塔尔知道江衡延想要的不仅仅是“报酬”那么简单,他或许只是出于游戏心态,因为那双眼睛并未流露出太多的贪婪。

“看你要什么,”塔尔顿了顿,“除了我的吸血鬼,随意。”

江衡延显然是愣了一下,他有些愕然,片刻之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可真是太有意思了,”江衡延低笑,“吸血鬼,你的?”

“我的,”塔尔说,“如果你拿得走,也可以试试。”

“王国里很少有我拿不走的东西。”

“那你试试,”塔尔看着他,“你的刀,血没喝够吧。”

他并不知道江衡延还是江家少主之时就已经声名远扬,他腰间的刀出鞘必见血,帮自己体弱的父亲清理了太多的是非。如今的东楼江家两位少主一主文一主武,但谁都不会料到那个主武的并非江衡延,而是他的同胞妹妹,江兰烟。

江兰烟究竟有多强无人知晓,但江衡延即使掌中无刀刃,也依旧挥手便是腥风血雨。

“你很懂刀?”江衡延退了半步,低声问。

“武器都差不多,”塔尔说,“但你即使拿着刀也打不过我。”

江衡延并未言语,他盯着塔尔看了半晌,忽然意识到对方之前并未刻意躲藏。那棵树就在他视线的正前方,然而即使如此,直到唐菱丧命那一刻之前,他都并未察觉对方的半点气息。玄逐归曾隐晦地提醒他不要得罪眼前这个人,他不是人类,身上流着异族的血,表面上看不出实力几何,但却能赤手空拳处决一整个山寨的匪盗。

触及刀鞘的指尖缓缓松开,江衡延承认自己有些心悸。他很少恐惧,强者只会挑起他的战斗欲,但未知却让他退却。身侧的蒙面人似乎很意外家主的反应,他本想说什么,却被江衡延抬手拦住,再没有开口的机会。

“未来如果有机会,不如来江家的校场切磋切磋,”江衡延抱拳行礼,“我还有事先行一步,到了谭城还指望你罩着我们的行踪,桑荏的命就靠你了。”

“到了联系虞影溯,”塔尔顿了顿,“就是那只吸血鬼。”

“好嘞!”

江家众人的赶路速度很快,他们骑着上好的马匹,在天亮之前就摸到了谭城的边界。塔尔绕道去了一回巴哈慕守卫军的驻地,他特地在此时露面,为的就是让桑荏在这里的眼线能够知晓他的行踪。

“最晚天黑,桑荏就会死,”塔尔对帕加罗道,“不用我们动手。”

帕加罗思索了片刻,问:“是苍炱还是月眠城?”

“江家,”塔尔也不打算瞒着,“往后的西南气根会有多方势力制衡,玄青栎,佩卡曼金·蒙蒂尔,江家,阿诺德公爵家,还有……”

“还有你的那位吸血鬼,”帕加罗吸了口卷烟,“你把大权交给他,不怕出事吗?”

“不怕,”塔尔低声道,“他不会。”

“我也不知道怎么劝你,但既然阿诺德都没成功,我估计也没什么用,”帕加罗笑了笑,“找到眼线了吗?”

塔尔搓了搓自己的指尖,低声道:“嗯。”

桑荏安插在驻地的眼线藏匿技巧高明,但他即使躲过了塔尔的眼睛,也无法从他的感知里彻底抹去自己的痕迹。帕加罗看到一名长老级的人物被拽着头发拖进指挥室时还是懵的,他们之间足足有十多年的交情,没有人想得到陪着自己一路走到今天的伙伴实际上是敌人。

“你自己解决吧,”塔尔低声道,“别的我杀了。”

闻讯赶来的瑞秋扶着门框喘气,她一抬眼就看到帕加罗握着刀了结了自己的挚友,手心的血还来不及擦,沉默着合上了对方的眼睛。他下手又快又准,刀刃一进一出仅仅眨眼的功夫,仿佛是怕犹豫久了会不忍心。

“烧了吧,”帕加罗低声道,“就说他被刺杀了,措手不及。”

“可是……”瑞秋顿了顿,“没有别人看到吗?”

“没有,”塔尔说,“只有我们三个知道。”

瑞秋盯着死者的脸看了片刻后深吸了一口气,紧绷着的肩背一松,轻声说:“那我去准备葬礼。”

塔尔从未想到自己在西南参加的第一场葬礼会是为了一个叛徒送行,他这才知道那是萨格的亲舅舅,是将萨格一手带大的人。瑞秋说他的死不能白费,于是将刺杀推给了桑家,理由是巴哈慕守卫军挡了桑荏的财路,对方开始动手了。

这一次推波助澜彻底点燃了守卫军的怒火,当日正午,巴哈慕森林南部边境爆发了一场大型冲突。法拉特亚的桑家雇佣军抵挡不成,用一把火再次点燃了森林。可也不知是老天有眼还是神明显灵,漫天密布的乌云带来了一声惊雷。

横贯夜空的闪电劈开了赤色的火,浓烟被倾盆而下的雨水打回地面,埋没了数不清的焦黑尸体。血腥气弥漫在这座不大的小城内,然而还未等到天明,桑荏遭刺杀身亡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王国西南。

江衡延言出必行。

桑荏的死成为了最后一根稻草,桑家雇佣军多数选择了归降,他们本以为能借此获得一条生路,却不料山匪根本没有道义可言,手起刀落,为森林多添了一抹养分。

这场雨来得快也走得快,法拉特亚彻底沦陷后,阿诺德和亚伯就接管了此处。数不清的精灵和兽人被聚集在一处登记身份信息,他们中大多数兽人族都想要留在此处,而精灵们却执意前往琳琅天城,为了追随他们曾经的信仰。

塔尔在1月24日的日落时分回到了西南气根边境骑士团,虞影溯依旧待在指挥处,只不过这一次身边还有玄青栎和佩卡曼金。玄逐归的回信没有比塔尔早到多少,他看着玄青栎的脸色,明白了事情或许并不顺利。

玄青栎将他们送去的名单还了回来,上面多数名字被划上了红色的叉。玄青栎在发抖,他咬牙捏着信,像是被夺走了声音一般一言不发。

“玄家几乎是灭门了,”佩卡曼金低声道,“这些人……都被杀了。”

塔尔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动的手。

“消息还没有传到西南,但月眠城人尽皆知,”佩卡曼金说,“他的刀……有名字了,叫……封喉刃。”

“他留了我父亲一命,”玄青栎的嗓子几乎发不出声音,“可我父亲也是个叛徒,他把玄家的钱给了尤金·霍姆兰德,他明明知道……那是个卖国贼。”

“青栎……”

“为什么不杀?因为我吗?”玄青栎双眼赤红,“他都不在乎名声了,为什么还要在意我?”

没有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我先去忙了,”玄青栎也不等他们回答,“你们有新消息再告诉我。”

玄青栎离去的背影挺拔得仿佛一颗云杉树,没有人看出他肩上的负担几乎要压垮他。他记得堂哥在他离开之时曾经送给他一句话,说“玄家人的骨头都是铁做的,即使天塌地陷,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压弯我们的脊骨”。

这种滋味并不好受,玄青栎感觉自己全身都在疼,每一寸皮肤都像是被尖刀划开一般,失血过多的冷意蔓延在每一根骨头上。

“我去看看他吧,”佩卡曼金叹了口气,“这孩子刚十七岁,放在联盟里也才当上猎人没多久。”

“看住他,别让他回月眠城。”虞影溯说。

“知道。”

佩卡曼金离开后,塔尔深吸了一口气望向虞影溯。他本以为玄逐归只送来了这份名单,却不料虞影溯又递来了一封信,还特地写了不要让玄青栎看见。

“他父亲是老家主的亲弟弟,那杯掺了药的酒是他亲自端给老家主的,”虞影溯说,“那酒里有什么,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塔尔一愣,低头看向玄逐归的字。

“我见到江衡延了,他说他要的是玄家一个人,叫楚澜珊,是追羽他六叔的女儿,”虞影溯说,“话我送去月眠城了,楚澜珊还活着,只不过在玄家地牢里。她父亲也是主使之一,追羽当着女孩的面抹了他的脖子,。”

塔尔一言不发,玄逐归在信里说让要把自己的二叔留到最后一刻,因为那是父亲留下了最后一道保命符。他会当众还玄逐归一个公道,或许这个举动能够冲掉一些月眠城居民的恐慌,但效果究竟如何,玄逐归自己也不知道。

“初墨很好,你们也不用担心我,”玄逐归在信的最后写道,“玄家彻底是我的了,但月眠城现在太脏,以后再来做客吧。”

八大城西南边境的暴|乱在1月的最后一天彻底归于平静,巴哈慕森林上空再次被乌云压得密不透风。这场雨洗干净了燎原之上的血和硝烟,冰冷的雨滴穿透天幕,拉开了终曲的序幕。

阿诺德和亚伯马不停蹄地开始了道路修建和法拉特亚的重建工作,那些从琳琅天城来的奴隶们脱离了原本的身份,在火焰之中拥有了新的生活,在王国的“境外之地”安了家。

拉弗雷恩家的财富让很多人都趋之若鹜,原本不愿的巴哈慕守卫军中也有一部分年轻人加入了建造队伍。虞影溯也借此机会让佩卡曼金回到了守卫军驻地,为了选址建造秘密基地。

巴哈慕守卫军和西南气根边境骑士团在当日午后正式签订结盟契约,玄青栎在佩卡曼金的帮助下逐步接手了边境骑士团。君弦的文书在2月初被都城使者送来,十七岁的少年人成为了王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边境骑士团长。

指挥处的灯光在通明了十余天之后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喘息,虞影溯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抱着怀里熟睡的塔尔,听着他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出神,直到天光乍破。

噩梦在黑夜过后再次侵吞了塔尔的睡眠,血海中的骸骨拖拽着他的四肢,叫嚣着要将他吞噬。他四肢末端的温度在极短的时间内退却,虞影溯叹了口气,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塔尔没花多久就自己挣脱了泥沼,他艰难地稳住呼吸,将额头抵在了对方的颈侧。

“梦到什么了?”虞影溯问他。

“和之前差不多,”塔尔轻声说,“我心慌,不知道为什么。”

虞影溯笑了笑,又问:“不再继续睡吗?”

“不困了,”塔尔顿了顿,“但再抱一会儿吧。”

很多年以后,塔尔依旧时常会想起这个昏暗的黎明。他从不后悔已经做出的选择,但如果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会在回都城的路上去一趟月眠城,看一眼那里的冬末春初。

还有那个踩着血,走上了不归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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