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大人所言出自战国策,敢问大人,可知下一句是什么?”
韦杜辰顾左右而言他,“非常时期……”
“齐桓公宫中七市,女闾七百,国人非之!”闻皎掷地有声,“你要陷陛下于不义吗?”
“你——这,这怎么是陷陛下与不义,大丈夫不拘小节……”
“大丈夫不拘小节,那为何韦大人不愿舍弃家财?却要女子出卖身体。”
“我,你……陛下——”韦杜辰辩不过她,朝皇帝拱手道:“臣从未说不愿献出家中财物。”
皇帝乐得看戏,笑道:“自然,爱卿是忠心的。”
这闻皎今日不知吃了什么炮仗,他说一句,闻皎便辩驳一句。
“若要支应战事,臣这点家财不过泥牛入海,正所谓多多益善……”
“韦大人,敢问女闾中的女子如何来?”
“自然是罪臣家眷,额……魏国俘虏,还有——还有贫苦人家的女子。”
闻皎冷笑,“贫苦人家的女子……韦大人你为人父母,倒是舍得人家的孩子。”
“贫苦之人饭都吃不饱,开设女闾,给那些女子及家人一条生路,我对他们恩同再造!”
“好一个恩同再造——”闻皎扬声,眼眶红晕更深,她站在殿堂前大声质问:“若是国置女闾,民间有好利者闻风而来,生女者不欲养之,久而久之壮年男子没有妻室……”
“这些事只要严加规定,儿臣想不是什么大问题,况且家贫的男子本就娶不到妻室。”
太子思量着皇帝的意思,觉得是时候出声阻止闻皎了。
他给闻皎递一个眼色。
后者视若未睹,直接下跪恳求,“陛下,此事非圣君所为,千秋万代,世人唾骂,请陛下三思!”
“咚!”
闻皎的额头碰在石砖上,她仿佛没有痛觉,一下又一下生生磕在砖上。
满朝文武,无一人敢言。
皇帝阴着脸,郁气沉沉地看着下方。
这么磕下去,没准死在殿堂上!
科举将近,眼下还要用她……
“父皇——”晋王开口道:“大哥所言差矣,鳏夫古来多见,但我大梁连年征战,死的都是壮年男子。儿臣久居军中,见娶不起妻者人数甚众,若置女闾,我大梁健儿更无妻可娶。”
闻皎不敢置信地看向晋王,赵铎居然会替她说话。
赵铎捧着象笏站在帝王宝座下,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保家卫国是男儿之责,要女子牺牲乃大丈夫之耻!我大梁开的是万世之基业,不可只顾眼前。”
热泪自她眼角滚落。
崔行俭温声道:“陛下,孔子言为政以德,譬如北辰。为君之道,在仁爱百姓,臣亦反对韦大人所言。”
“陛下,臣亦反对。”
“臣亦反对……”
皇帝一对鹰眼被发皱的眼皮遮住,沉声道:“此事,依众卿家所言。”
郑燮叹了口气,扶起脑袋通红的她。
“你何苦呢,左右……不会加诸在你身上。”
没见陛下有这意思吗?这般急冲冲与韦杜辰对峙,能讨什么好?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郑兄怎么知道,哪天这样的事不会加诸在自己和家人身上……”
刚刚那几下磕的极重,闻皎头晕得不行,才走了几步眼前便全黑了下去——
郑燮急急拉住她,“哎——”
“醒了?”
赵铎坐在她身侧,亲自端起汤药。
闻皎环顾了圈,发现自己正在太医署内。
“父皇叫孤来看看你死没死。”
说着,赵铎将药递给了她。
“谢殿下。”
赵铎哼了声,“你这么不要命做什么?”
骂人的话到了嘴边,但看着闻皎的额头,赵铎到底没说什么。
“臣可怜那些女子。”
“你可怜别人,谁可怜你呢?”
破了皮的额头高高肿起,红的渗血。
赵铎想起太医的话,情志不舒、肝郁气滞、阴盛阳微,非长寿之象。
闻皎眉头微蹙,一口一口地抿着药。
她天资聪颖,幼时得大儒赏识收为关门弟子,年少成名,在魏国是位高权重的宰相,到了大梁,不到一年便已位列五品,更不要说父皇属意她为相……
想来不能人道这事,对她打击不小。
“没什么事孤便走了,父皇准了你三日假。”
“殿下——”
闻皎唤住他。
左右无人,她忍不住问:“殿下是为了保我,还是当真那样想?”
赵铎还以为她要问什么,淡笑道:“这对你来说很重要么?”
闻皎一脸认真,“是。”
这关系到,我要不要将你推上帝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