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有些……有些喜欢男人。”
这其实也不是稀罕事,赵铎虽诧异,还是勉力点了点头以示认同。
可据他得到的消息,闻皎也没有男人。
喜欢男人也不见得是真话。
“孤也未听说你与哪个男人相交甚好?”
“臣喜欢的人只可远观,近了臣怕打扰他的生活。”
“哦?是谁?”
天知道赵铎为什么这么八卦,他握着空杯把玩,目光带着探究。
“殿下,恕臣不能说。”
如此,必然是有了家世的男人。
到底是闻皎的私事,赵铎不再过问,转而与她谈起了事。
“父皇有意让你为相。”
“陛下心思难猜,臣摸不准。”
“朝中无人,你有才华,父皇想大用你很合理。若无吩咐,你我不必再见。”
“是。”
“孤在你邻居家修了条密道,若你有事寻孤,从那里过来。”
“是原先那个婆子家?”
那老婆子死后隔壁许久无人居住,后来住进了一青衫老者,深居简出,原来是赵铎的人。
赵铎点头,洒金日光透过窗楞落在他脸庞。
那么冷峻的人也有了温度,和煦的与以往判若两人。
闻皎怔愣住了。
“时辰不早,今日散了吧。”
赵铎走后,她一人站在高楼上眺望远方。
长安城鳞次栉比的房屋像一个个小盒子,她的身后是悠悠曲江,斜阳西照,黄昏将近。
“闻大人——”
台阶下方,裴照仰面与她打招呼。
“裴兄怎么在此?”
“与人宴饮,你呢?”
“晋王殿下约我宴游。”
裴照眉头微蹙,很快舒展开来,“可是散席了?”
他的脸庞蒙着和煦的金色,夕阳是个极好的东西,被它笼罩的人总会格外使人感到温暖。
她总是在夕阳西下的时候见到裴照,叫人无端生出相见恨晚之意。
闻皎扶着楼梯缓步而下。
裴照身边并无其他人。
“裴兄的朋友呢?”
“已先行离开。”
“原来如此。”
“其实,我是在与太原王氏相看亲事。”
“相看的如何?”
“王氏女温婉贤淑,甚好。只是——我出身草莽,与高门贵女无话可谈。”裴照自嘲,与她一同下楼,“怕是无缘。”
士族傲气,坊间传闻娶公主不如娶士族中五姓七家之女尊贵,太原王氏便是这五姓七家之一。
裴照虽然这样说,想必他商贾的出身遭到了人家嫌弃。
她宽慰道:“许是缘分不到,且依我看,陛下猜忌士族,裴兄要做纯臣,莫如娶平民之女。”
实际他也未瞧上那女子,美则美矣,一颦一笑刻板极了,微眯的丹凤眼总是从扇后瞄他。
久经战场的人,对应一举一动的恶意都是极敏感的,即便对方掩饰的很好,他依旧感受到了目光里的轻蔑。
裴照淡笑,“闻大人所言在理。”
他很少去想自己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小时候阿父告诉他要做万户侯,娶五姓七家之女,发达之后身披锦衣,打马还乡。他便朝着这个目标努力。
可他也付出了难以衡量的代价。他偶尔会想,这十几年来的一切值不值得。
“闻大人怎么来的?”
“家仆送我过来,我让他先回去了。“
原本契力要留下来等她,她怕追杀应齐岳的那群人偷偷闯进家去,让契力回去看着了。
“我送你如何?”
“多谢,闻皎恭敬不如从命。”
“小事而已。”
裴照也是马车而来,季方殷勤地摆好凳子,请他们上车。
那木凳只是光秃秃的凳子,没有包裹锦缎,也没有任何的装饰。
裴照的马车里也很简单,只摆了把弓便没有其他装饰了。
这人明明爱富贵,却又不享富贵。
她的前方挂着的弓也是乌沉色的,上头的花纹与先前裴照赠她的那把一模一样,只是大小不同。
“裴兄这把弓与你赠我的好相似。”
“他们都是我做的,本是一对。”
裴照的语气似是失落,他取下车壁上的弓,握在手里,冰凉的触感传来。
他鲜少坐马车,这次是因为与太原王氏相看亲事才坐了这辆车,倒是忘了这把弓还在车上。
“赠你那把,原是准备给我夫人的。”
闻皎错愕,“对不住,我不知那是尊夫人——”
风吹起车帘,裴照将弓传出去,吩咐季方扔了。
“好好的弓,怎么扔了?”
“故人已逝,留着这些东西平添烦恼。”
他既决心从过去走出来,也该抛却这些旧物。
伤心事谁都不愿谈起,闻皎自知失言,正懊悔着,裴照却问:“你怎么与晋王殿下宴游?”
“噢,事出有因,并不涉及朝堂之事。”
“陛下忌惮晋王殿下,你该小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