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圭山猎场山势崎岖,众多野兽出没,是京中最受欢迎的猎场。
司礼监隔年选定此处,在规定时间内猎物,比较数量。
数高者胜,获赏赐。
这一年一度的狩猎正是扬名和相看亲事的好时机,不仅达官显贵上心,小官员同样借此露面。
猎场里的清竹河人气稀薄,唯一的颜色和生气来自河畔的帐篷。衣锦华贵的人穿行其间,零星传出几声嬉戏。
领头的多为各家大夫人,丫鬟扇风遮阳,后边的女眷体态婀娜,行止得体。
很快魏征鸣打马而过,惹得多位夫人小姐侧目。
若说心仪郎君,少年将军屡立战功,腰背硬朗挺拔,是一众贵女心中的最佳人选,皆盼其在狩猎中拔得头筹。
狩猎场上讲究骑射,这般场合最好试探适龄公子的六艺修习得如何。
骑马的仪态既能看出郎君的身姿,也能瞧出技艺,大体说来看的还是礼。
魏征鸣与谢年祈坐骑红鬃骏马,从拐角处缓缓转出。
二人腰缚箭筒,背负长弓,一黑一白,铿锵凌然。白底皂靴踩着马镫,马蹄声哒哒作响。
两人自小在一块儿长大,素有京城双璧之称。如今魏征鸣归来,众人得以窥见一斑。
入京稍晚的贵女看直了眼。
高官子弟贵气,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唯独魏征鸣和谢年祈宛若神祇,好看得脱俗。
此时双双现身,无不吸引视线,引人惊叹。
被视为神仙的二人早已习惯,尤其是谢年祈,迎着灼热的目光回头,冲一众贵女微笑颔首,羞得女儿家纷纷抬袖遮面。
谁知他忽然调转方向,翻身下马,径直走向旁边的四方木桌。
木桌旁的人手臂支在桌面,双手托腮撑脸,神采飞舞地和大理寺少卿谈笑。
她的头时不时歪向一侧,说累了便饮下一口茶水。
谢年祈见此景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火,伸手将人拽起来。
“诶谢兄,”祝潮昇慌忙站起身,制止来人,“怎可粗鲁对待姑娘家。”
被攥住衣领的易棠头点得似波浪,赞同道:“祝少卿说得对,你怎么这般粗鲁。”
谢年祈却睨她一眼,转而对祝潮昇道:“我和她的事,与你有何关系。”
易棠惊讶抬头,奇怪道:“小公爷,你这是干什么?他是祝少卿不是别人。”
“叫三郎。”谢年祈道。
易棠无语。
旁边的祝潮昇抖了抖眉毛,双臂展开在身前作揖,微笑道:“是在下唐突,琐事在身先告辞。二位,好好说话。”
年轻的少卿笑着扯过缰绳,快步走向自家帐篷。谢年祈双臂交叠,笑得张扬。
魏征鸣指向他道:“易姐姐,他呀,打小就古怪,不必搭理。”
那人闻声瞧了易棠一眼,道:“姐姐?”
转而又指魏征鸣:“他?”
小将军见此景同样察觉不对,寻到借口便甩着缰绳离开。
易棠嗤之以鼻:“小公爷多大了,小孩子过家家呢,不让我和旁人说话。”
谢年祈笑看她道:“还有什么想说?我有很多时间,都同我说?”
说完作势拉人坐下。
易棠皱眉道:“滚你。”
恰在此时,通传太监的声音打断二人对话:“苏丞相到!”
众人循声望去。
丞相苏久磬穿件锦缎曲领茶花纹冕服,嵌玉带。头戴束发冠,足蹑黑舄,肩膀瘦狭,走起路却昂首阔步。
围观的女眷霎时安静许多。
高官现身总少不了严肃,待苏丞相离去,苏瑗留下来交际,四周又恢复热闹。
若说谢年祈和魏征鸣是京城双壁,苏瑗和宋芸则是京城双珠,一文一武,凑一块儿时打哪都是惹眼的存在。
京中贵□□秀多遭人嫉妒,苏瑗非也。她才情过人,生性温和善良不争不抢,谁见了都喜欢。
因此她一出现,即便姑娘们有心接近,也不敢多上前一步,生怕惊扰贵人,改天自家爹爹就被苏丞相在朝中参一折子。
作为京中数一数二的才女,才识、眼界皆高人一头。
巴结她的妇人倒是多数,少不了明艳笑脸。
大家心里清楚,苏瑗身子骨弱,此次前来主要相看如意郎君,狩猎开始也只会在四周闲逛吃食。
尽管最近传言苏谢两家即将结亲,但没个准头的小道消息,谁会放心上,都有意在此攀一门亲事。
众人到齐以后酒宴开始。
火把燃烧,觥筹交错间乐声与歌声交织。
晚风徐徐,苏瑗娉婷袅娜,莲步轻点,很快来到谢年祈的案前。
她的面上带着女儿家的娇羞,小声道尽祝词,手中的酒杯递给冷面的小公爷。
易棠在女眷的席中看得真切,竟也有几分好奇他是否接受。
眼见后者眉眼舒展,接过杯盏,两人说了好些话,他笑得更开,随即抬手,宽大广袖遮挡眼前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