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座椅颠簸,易棠的头猛地一坠,惊醒过来。
她揉了揉惺忪睡眼,木质车厢内装饰典雅,窗外街景飞速后退,行人和古朴建筑在眼前闪过。
易棠这才回过神,自己已经穿越数月有余。
车帘轻垂,马蹄声声。
四周缭绕着清淡松香。
对面的人斜倚在座位上,一身湛蓝公服,缎面生光,眉目间透出点倦意。似乎也刚从梦中醒来。
柳家大院一案受天子重视,尽管捉拿细作余孽归案,但柳家家主柳萧踪迹不明。
那日谢年祈和梁咏赶到城外庄园,却晚了一步,让那人逃脱。
许是此举惹急了宫里的细作。
昨夜御上饮用的茶水被其下毒,又遭皇后误饮。
今日龙椅上的那位便匆忙宣他赴太后生辰宴。
前些日头刚限制谢年祈的探线,转头又召人到跟前,安了个入宫护君的好听名号。
有点眼力的人早已看出此意为囚禁,也是督促谢年祈调查奸细,以证明清白。
虽说是惩罚,其实也有借机敲打他办事张扬的意思在里头。
论及皇城司维护京城的功劳,限制归限制,待谢年祈查出宫中细作,还是少不了一笔丰厚奖赏。
只是外头许多人猜测谢小公爷大势已去,这今后恐怕只会受到诸多牵制。
宴会上,菜过三巡,酒过五味。
就在众人渐入佳境之时,侍卫绕过宴席,俯身在天子耳边低语。
御座上的人脸色微变,随即恢复镇定,目光沉沉地看向谢年祈和易棠。
二人见状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多时,御前太监来到谢年祈身旁,伸手向殿外示意:“谢小公爷,请。”
觥筹交错间,丝竹管弦声声悦耳。
席间太平,却有人赶往御花园。
两人到的时候祝潮昇恰从花丛中起身,两指拈起一封密封的信件。
沾了细碎草屑的衣摆旁边是一具尸体。
衣衫凌乱,面容扭曲,显然死前忍受过极大痛苦。
“千蛊蚀心,你们皇城司的药。”祝潮昇慵懒抬眼。
“御花园中可有梨花?”
易棠问得突然,在场的人皆是一愣。
旁的侍卫差点没笑出声,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赏花。
观她衣着不似贵女,众人眼神轻蔑。
小姑娘家家见识浅薄,进到御花园就止不住玩乐心性,真是不知轻重。
祝潮昇却微笑道:“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有意思。”她说着踏入花丛,从尸体的袖口挑出一片带血花瓣。
柔嫩的洁白花瓣沾染血迹,描绘了微小图案。
梨花瓣小巧圆钝,被袖子覆盖只露出一个尖端,很容易便忽略。
若是无人发现,只会遗落在尸体转移的路上。
常年刺绣练就出好眼力,她方才瞧一眼就发现尸体袖口的异样颜色。
迎着周遭的古怪目光,易棠将梨花瓣递给谢年祈。
“柳家家徽,”那人细瞧其中玄机,沉声道,“与柳家有干系。至于梨花,宫中只有一处地方栽种梨树。”
祝潮昇闻言即刻封锁四周,严禁任何人进出。
“凤阳阁,”年轻的大理寺少卿凝起眼神,“其中的三公主最喜梨花。”
他提到宋芸的时候眼里满是凄楚。
易棠看得眼角抽搐。
宋芸是原书女主,文能作诗论棋写画,武能征战杀敌。
才貌双全的玛丽苏大女主,却因一场宫闱之变卷入皇权斗争。
按照原书的剧情发展,今日这场变故正是细作栽赃陷害宋芸和谢年祈的剧情点。
此事过后宋芸被软禁在凤阳阁中。
男二祝潮昇,宋芸的倾慕者之一,自然会特殊关照这位三公主。
到底不放心皇城司行事,祝潮昇让谢年祈和易棠返回禀报,自己率人探查凤阳阁。
目送他离开,易棠瞥了身旁的人一眼,小声问道:“小公爷既然担心,何不亲自前往凤阳阁?”
原书中的谢年祈在结局硬生生为宋芸挡下毒箭,最终不治身亡。
想来也是存有别样心意。
可他目光微敛,嘴角含着笑:“我若此时现身,便是正中那细作的下怀,他们要的正是皇城司与皇室内斗,好收渔翁之利。”
他的话语平静,字字敲击人心:“再者,祝潮昇心思缜密,由他前去我自放心。”
“是这个道理。”
易棠略微沉吟,未瞧见他眼中逐渐晦暗的眸光,以及那嘴角压不住的笑意。
踏出御花园的瞬间,夜幕悄然降临。
朱红宫墙在宫灯映照下泛出幽光。
二人踏上百级石阶,在宏伟宫殿前辍步。
“见过圣上。”
谢年祈和易棠齐齐行礼。
烛光在灯树间跳跃,照亮文房墨台。
朱红笔点画勾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