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光线昏暗,一行人穿过楼影,踏过夕阳余晖,终于抵达院墙森白的小院。
易棠站在院门前,心里忐忑,忽然不敢探门后的情况。
“人就在里头,”三个看守瞧她愣怔,轻蔑道,“先前叫嚷要见人,怎么现在到了反倒没声?”
“三位爷,你们就直说吧,芺青到底有事还是没事?”
孙伯熬不住了,颤巍巍问道:“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吓呀!”
“瞧你说的,”三个看守相视,哄然大笑,“人就在里面,赶紧进去,天大的好事等着你们。”
光洁黝黑的木门倏尔打开,“吱呀”一声,院中场景映入众人眼帘。
正院中木板铺成了临时床榻,少女躺在那上边,双目空洞,衣衫凌乱。
男人刚从少女身上下来。她的身上指印明显,暧昧的青紫痕迹遍布周身。
欢爱后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谢年祈匆忙别过头,易棠皱眉,孙伯颤抖着扑上前。
许是动静太大,三人的到来唤回芺青的意识,她眼里的光彩逐渐聚拢,茫然地望着来人。
在瞧见谢年祈的一瞬,她竭力拉拢仅剩的破碎衣料,想要遮掩羞处和身上不堪的痕迹,维持最后一丝体面。
奈何只是徒劳。
身上所剩的衣料只称得上是布条,棉絮从破口挤露,衬得她像一只破旧的灰布娃娃。
稍一拉扯便会四分五裂。
易棠有意上前为她遮挡,冯里却在这时候出现。
钢刀架在芺青的脖子上。
“赏已经赏了,在守卫院当值的侍卫都让她伺候了一遍,是她的荣幸。”
冯里斜勾着嘴角,冷笑道:“嘴如漏斗泄露主家秘事,诸位,这破烂的小妮子,留还是不留啊?”
“留,当然得留!”孙伯躬身上前,半伸出手,生怕冯里挥刀。
冯里闻言斜睨着他,幽幽开口:“求人得有求人的态度。”
“你跪下来,求我吧。”
此话一出院内瞬时安静,易棠皱眉阻止孙伯,他却步履蹒跚走向冯里。
一步接一步,似有千斤铁垛拖着,在沙土上留下蜿蜒痕迹。
他在芺青嘶哑的痛哭声中弯下膝盖。
“求冯爷,留小女一命。”
“你说什么?大声点,爷听不到!”
“求冯爷!留小女一命!”
天边华彩消逝,晚霞黯淡,院内一片昏黄。
他跪在地上,一字一句地求着,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易棠心生愤怒,转头看谢年祈,却见他神情平静。
不愧是杀人不眨眼的皇城司副使,多次旁观此类场景,恐怕早已习惯。至于今日这一切,他同样不会放在心上。
她看着芺青,凑近谢年祈小声道:“你先走吧,她现在最不希望你在场。”
芺青对谢年祈怀有少女心思。世间女郎面对心仪郎君,皆想保留美好的一面。
如此狼狈之事,他看不到自然是好的。
谢年祈却瞥了眼院中的孙伯和芺青,反问易棠:“你确定?刚折进去一个。”
说完他扫视一圈院子里的人,上下打量着她。
说的话意有所指。
二人之间的气氛尴尬,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易棠倏忽面热,别过脸去。
日暮西沉,天色转暗。
柳家大院的灯火渐燃。
四人回到槐三号院,院子里只余沉寂。
她带着芺青清洗。少女神情木然,嗓子已经哑了,情绪再无更大波动,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前方。
生怕芺青做出傻事,易棠送人进房中,费力开导,又找来邻居大娘。
两人商量着轮流照看,提防芺青自尽。
之后的几日无事发生,她与谢年起照旧搜寻证物,一切如常。
这日休息,缝大雨。
易棠正在院中打理花草,后院的隔门响动。芺青来到身旁,一道坐在檐下阴影里。
少女恢复得很好,身上寻不到痕迹,神态自若,只是再无先前灵动,眼波似一潭死水。
她道:“幺娘子,我给你弹一曲琵琶吧,好久没弹了。”
芺青愿意出来走动,易棠自然高兴,别说弹琵琶,就是削砍冯里她也乐意相随。
“嗯!你弹吧,我听着。”
清晨大雨使得气温冷冽,雨水叮咚落入太平缸。
琵琶声铮然。
“我合著、你难分离。这佛面、前生应布施。你更看……”
屋檐滴水形成珠帘,小曲悠扬静心。
有人穿过雨幕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