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楼内绣架整齐,绣娘针线起落,赶着做收尾活计。
两人穿过大堂,石青色绸面上金凤穿牡丹,百鸟围绕飞舞,辅以海水江崖纹。正凤中间一个金团寿字,四周环绕着暗八仙。
想来是为当朝太后准备的寿礼。
易棠匆匆瞥了一眼,便带着谢年祈拐过长廊,在一间绣房前驻足。此处远离众人,与楼内热闹隔绝,显得格外冷清。
推开门,房中人皮悬挂,因着楼高,从临街的窗子看出去还能看到城中景象。
青天白日的,天光从窗外透入,洒在人皮上,看起来也就没那么骇人。
谢年祈绕过一张又一张人皮,手指捻搓皮面:“你曾提及你已年过十六,这上面的皮比你的柔嫩些许,女皮只有十六,男皮十八。”
易棠听他这般说,学着他触碰那些人皮,触感冰凉细腻,接着抚了自己颈肩一把,一阵鸡皮疙瘩从皮肤下泛起。
这些皮宛如丝缎柔韧顺滑,而她的皮肤差了些弹性。
怎么估得这般准确。
她偷瞧谢年祈,转念一想,这人时常审讯疑犯,分得出差异也是常态。
房中的人皮刺绣纹饰繁复,虽不及外边的凤服华丽,却也称得上精品。
这些花纹针线紧凑,疏密得当,近观可见百花争妍,而当距离拉远至三尺之外,丝线颜色悄然交融成文字。
大胜克敌之符,长一尺;破军擒将之符,长九寸;降城得邑之符,长八寸……
大渊用以传递军中消息的八种阴符,被人绣在这些皮面上。
两人的心思变得沉重,阴符只由君主和将帅掌握,再就是谢年祈这般的谍探详知。这柳家幕后究竟是何人,竟能获知这一暗语。
易棠偏过头,绣房东面由四扇屏风围成昏暗角落。
透过蚕丝屏风,隐约可见一具衣架子,本只是寻常摆设,偏生那衣架上挂着张人皮。
乍一看过去好似一个无头人张开双臂立在屏风后,在昏黄光线下如同一个即将走出的厉鬼。她下意识后退两步,却移不开视线。
那张人皮相较于绣房中的成品,其色泽温润宛如白玉,有生命一般静静地立在那处,等待着来人。
易棠继续退着,直至脚腕与某个钝物相碰,她向后跌坐,设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反而是一道圆弧支撑腿弯。
她往后滑坐到地上,方才看清绊倒她的是一对圆鼓顶盖镖箱。
看了看屏风后的诡异人皮,再看箱子,易棠顾不上仪态,只匆忙将箱子拉到宽敞地方,颤抖着碰那镖箱的锁扣。
猛一掀开箱盖,尘土飞扬,呛得她咳嗽几声。
目光探入箱中,那里面装满了蓝封名册。
她拿出最上边的一本翻看,起初还是快速翻阅,但随着纸页翻动,她的动作逐渐迟缓。最终她的手指停留在某一页上,目光也随之定格,怔怔地盯着厢内。
见她突然安静,谢年祈凑过来。
“这是什么?”
他接过易棠手中的册子,仔细翻阅着,在同一个地方停顿。
绣房里霎时安静。
名册上的文字徐徐陈列。
孙贲,喜花样繁复十六岁少女之肌,偏好花卉。
吴式枢,喜十六岁少女皮制成的简朴皮鼓。
王辅仁,喜花鸟人皮屏风,无论男女。
……
工整的楷书记载着人名与数字,犹如静默的审判者,揭露繁华背后隐匿的罪与恶,
这里面多位官员和富商,少许普通人家,皆是柳家院的常客。
“易掌柜,今晨之事是在下唐突,只是此事关乎重大,还望你能冷静。”
谢年祈放下名册,神色凝重地看着易棠,向她表达歉意:“芺青和这些人,都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嗯。”
哀恸在心头交织,易棠的视线停留名册上。
那册子的前半部分记录着杀戮日期,详尽到每一块人皮的来源与去向,乃至超出人道的制作过程都被一一写明。
文字书写得端正明朗,却隐晦血腥。
她甚至能构想出那些无辜生命如何在痛苦中失去生机,然后被残忍地割下皮肉。
【宿主与谢年祈关系稳固,支线任务并入隐藏任务】
【宿主已触发隐藏任务关键道具:阴符人皮、皮具名册】
【隐藏任务情报线索:人皮刺绣与努尔汜的信手礼存在密切联系,需要宿主留心观察】
让系统杂乱的提示音搅乱思绪,易棠的关注点转到人皮和信手礼上边,下意识问谢年祈:“人皮刺绣和北邕使臣的手信有何关系?”
听她这话,谢年祈面露诧异,似在奇怪她这个莫名其妙的提问,嘴上却如实回答:“还未有线索,努尔汜守得严实,梁咏也未能撬开他的嘴,怎么?”
“我在想两件事都牵涉谍报,北邕细作潜伏在城中,谁帮他们传递消息?”
易棠放下名册:“柳家大院私运军情,消息源头在哪,又运往何处?是谋一时私利还是叛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