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苏直并没有叛变,是不是?”
叶亭贞皱起眉,原本被他激起的一丝丝懊悔也随着这个想法的出现消失殆尽。
“那是自然,他与郑宣致一样,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对你是忠心耿耿,只可惜你疑心太甚,这杀令都是你下的,他们又怎能不死?这城门更是我开的,之前边关讯息也是我传递的假消息,如今看到自己精心打磨的刀结果插进了自己的心脏,是不是感觉更加屈辱?”
随后匕首带着最决绝的力道直往他胸口处插去!
叶亭贞想闪身一躲,只是此时的他久病成灾,身子略显沉重,比不上陈辞周身形矫健。
只一刻,那把匕首就插进了叶亭贞的胸膛。
带着汩汩的血迹。
“小心!”
沈荠在他们二人身后,看得真真切切,从对面城楼顶上趴着一个黑影,正拿着弓箭对准了这边。
陈辞周本想回头,可一道闪着冷光的箭矢劈风而来,直直射进他的后背。
不偏不倚,正中心脏。
他低头看着将血肉带出的箭头,神情微怔。
在场的人无一不呆愣着候在原处。
景安眼疾手快,迅速查清方向,不等他射出,又一根箭往这飞来,直直向苏芸云的方向射去!
与此同时,景安的箭也往对面城楼射去。
两支箭在空中堪堪擦出火星子,同时往相反方向而去。
苏芸云神色微微错愕,身子猛然一颤,低头一看那支箭矢将她身体贯穿,透过层层锦绣华服,能听到寒铁进入皮肉的声音。
她不甘的伸出手,指尖颤了颤。
随后直直倒了下去,血沫从口中不停涌出。
而城楼那头,依稀能听到箭矢破空声,过了一瞬,又听到什么重物坠地,骨骼断裂的声音。
叶亭贞见此目眦欲裂,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狠狠将站立不稳的陈辞周推开,快步往苏芸云那边走去。
血将那身官服染的更深。
陈辞周被叶亭贞一推,身子一斜。
刑场被栏杆围住,修筑了几级台阶。
他的身子直直往下栽,唇畔血迹更浓,将他惨白的脸更添几分凄艳。
“陈……”
景安不知该如何开口,最终还是止住了。
本想唤他的名字,但是他并不知道陈辞周的本名是什么,“陈辞周”三个字被堵在了口中。
陈辞周仰面倒下,身子似一片落叶缓缓朝后栽去,正巧翻过低矮的栏杆,重重摔在了冰冷的青石砖上。
正巧落在景安的马下。
他口中不断涌出血沫,仿佛要说什么。
双目直勾勾的盯着要昏不昏的天。
景安下马,解下黑氅缓缓盖在他的身上。
最后的时候,他看清了陈辞周的口型。
他只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景安绕过他,径直登上台阶,手握一柄长剑,几步走到叶亭贞身后。
他正将奄奄一息的苏芸云揽在怀里,从胸口处流出的血已经沾湿了二人的衣襟。
红色浓重而靡艳。
叶亭贞仿佛丢了魂,将插进她胸口的箭一把拔了下来,血止不住往外流,她的身子在他怀中微微颤抖着。
她看到了景安,如娇花般的脸好容易挤出一抹笑。
苏芸云拼了命想挣脱叶亭贞的怀抱,却被他紧紧拥在怀里,半分也动弹不得。
偏偏失了血,一丁点力气也没了。
她多想和他说说话,可是一开口喉咙里的血就止不住唇角流,这个样子一定难看极了。
想她苏芸云,汴京第一美人。
如此年华,热烈一生。
却落得如此下场,可悲可叹。
“叶亭贞,你与苏芸云二人密谋毒害先帝,有没有想过今日?”
剑在地上拖行,火星子划过一路。
话一出口,众人一阵嘈杂。
苏芸云轻轻咳嗽一声,越来越多的血从口中流出。
景安的声音依然不紧不慢在他二人身旁响起。
“先帝给你无上尊荣,许你摄政,以王相称。自从五年前你与苏芸云一事败露,知情人皆被你以莫须有罪名杀害,从沈太师至谢老将军,哪个不是清白之人?”
叶亭贞握着苏芸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他感觉身体的温度正慢慢流失,看着苏芸云的眼神温柔而偏执。
他只觉景安的声音聒噪。
聒噪的他心里发慌,如濒临死亡的人好不容易抓住救命稻草,却被人一刀斩断了希望。
“你又懂什么?我的事,还容不得你来置喙。”
景安手中提着剑,眼底是无欲无求的海。
他用最悲悯的语气,说着最决绝的真相。
“那时的你恐怕还没有如此底气与孤说话,你当时不过是罪臣后代,因为一场变故从云端坠落,自此叶家再不如从前,沦为了贫苦人家。是或不是?”
叶亭贞再也受不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往后一跌,鲜血抑制不住的往下流。
淌得到处都是,一滴一滴落在苏芸云的脸颊上,她用尽力气伸出手,被他一把握住。
她仿佛有话要说,却说不出口,只能看着他,眼泪止不住往下落。
“阿……贞,你的毒是我……下的。我……一直都在欺骗你,本来我是该……恨你,但苏芷云一番话……让我悔恨,当年你……救下的人……不……”
她的手忽然就没有力气,脸色愈发苍白,已然断了气。
“不!芸儿,芸儿……苏芸云!”
叶亭贞像疯了一般将她的手松开,口中一直喃喃自语,“不是的,不是的……就是她……”
他踉踉跄跄站起身,神色已然癫狂。
他看着景安,身上血色更深,胸膛处还插着匕首,如地狱修罗。
“哈哈,你将我害得好苦!可那又怎么样,沈严就是该死,若不是他,我叶家怎么会沦落至此!”
“不,你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