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偷窥我就把你的复眼剜下来串珠子。”
幼年的“他”眯起眼睛,冷冷的打量着他的方向,语气轻蔑,倨傲的不可一世。
希尔伽倏地就笑了,啊…他都忘了自己小时候是这个脾性了。
“…你脑子是坏了吗?为什么要把力量分给雄虫?为虫母战死是它们的荣幸,你知道的呀。收回这个想法,我知道的,抛下它们,至少你可以活着。”
多么完美的王巢虫母预备役发言啊。
“不行啊,”希尔伽对着年幼的自己,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有它,我活不了的,我已经被抛下过一次了,我不想……”
他哽住了,再说不出一句话了。
……
半息过后,“他”气闷的丢下一句“随便你”,就消失了,徒留下未合上的书躺在地上,停留的页面刚好就是那个知识点。
但他毕竟没有得到王巢虫母的权柄,自己的力量也尚不充沛,即便强行把力量分出去,也只能把卡卡从一只低阶虫转化成高阶虫,还是只不完整的高阶虫。
——
力量的亏空让他的身体不可避免的受到了损害,总是莫名其妙多出一些伤来;被骤然榨干的精神识海出现了裂痕,让他有时候头疼到难以入眠。
那段时间希尔伽接近昏迷状态,因此对于他来说,卡卡长到青年体型几乎是一瞬间的事。
就好像上一秒把药放在自己枕头边的还是一双小小的手,(也许卡卡甚至是踩在自己用于垫脚的尾钩上才够的到他床的),下一秒那双手便已经变成了成年人的手,把盛着药汤的勺子递到他嘴边。
——
“我总是觉得你长的很快。”现在两只虫子躺在一起,希尔伽看着卡卡的脸,突然就有感而发。
卡卡好像有些难过,又有些兴师问罪的样子,他抓住希尔伽抚摸自己脸颊的手,声音闷闷的:“你今天,不听话,小光说你,没有好好休息。”
趴在床尾的弧光怯怯的把头缩了回去,不敢与希尔伽对视。
虽然妈妈说不可以跟雄父说,但是雄父不知道的话,妈妈就不会好好休息了。
它这样想着,就把自己说服了。
希尔伽悻悻的笑了笑,辩解道:“我只是睡不着,就出去逛了逛。”
卡卡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忽悠到,只是抱紧了希尔伽蹭了蹭。
——
希尔伽今天感觉好了很多,便跟着孩子们一起出了门。他坐在恶蚀的背上,看卡卡用尾钩给自己摘树梢的莓果。
卡卡的灰发间夹着一些金色的小坠子,编了几束小辫,那是希尔伽闲来无事做的发型。
他的其他几个孩子就在不远处或是巡逻或是捕猎,偶尔摘一些花花草草递给他。
“难受吗?我们可以回去。”卡卡总是时不时跑过来嘘寒问暖,担心他是不是头疼或是伤口疼。
每当这个时候,希尔伽就会摇摇头,然后两人就会越贴越近,最后搂在一起吻的难舍难分。
没有别人来打扰他们。
这片废土上的物种们已经和解多时了,不会再来找他们的麻烦,而他们的孩子们早已对此事司空见惯。
“卡卡…”希尔伽迷离着双眼,盯着那双漂亮的金色瞳孔略微失神。
卡卡只是一味的吻他,用尾钩把他圈到怀里。
原来末日来临前的日子,是如此安谧平和。
所有物种都放下了隔阖,在这一刻,不再有敌我之分,它们只是这苦难的芸芸众生之一,为着仅余的生命尽情绽放色彩。
既定的死亡结局不会再有更改的可能,在把力量交出去的时候,希尔伽就存了死志。
用不了多长时间,白隙中的异种就会撕开裂缝,席卷这片废土,把他们吞噬殆尽。
希尔伽已经没有力量去与之抗衡了,是抛弃背后的一切独自苟活,抑或是放弃求生与所爱殉情,他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这样就可以了,也很好了,”他搂紧卡卡,任凭卡卡吻去自己落下的泪:“也许我们只能走到这里了。”
他诚然他这一生都过的浑浑噩噩,前半生过的太顺风顺水,业果便与他的后半生纠缠不休。
他向来相信有得有失,臂如他失去了皇冠,得到了歌鸟的拥护,又臂如他失去了族群,却也得到了家。
命运跟他开了无数次玩笑,总是让他在最光辉灿烂的时候跌下神坛,逼迫他接受急转直下的现状。
说来也好笑,他又何尝没有预想过另几个结局,他会在这里延续自己的基因,建立自己的虫群,然后未来有一天能冲到爱因面前耀武扬威;或是成为这里的救世主,带领这里的原住民们敛积古人类留下的物资,向高居云端之上的异种们掀起反抗的旗帜……
可惜的是,有太多的不定因素抹去了它们的可能性。
“没事的,卡卡,我很喜欢你。”他最后说道。
——
轰鸣,如万千铁骑、天地动荡。
白光骤闪,巨大的音爆声在头顶响起。
虚假的天空终于碎裂了。
他们的眼里却只有彼此,无声的诉说着爱意。
他们在这一刻坦然的迎接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