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去到了张翠的老家才知道张翠家里受灾情况十分严重,她们家刚好就在山脚跟,事情发生的时候跑都来不及跑,一家四口,她父母和弟弟,还有年迈的奶奶,清点人数时一个下落都没找着。政府已经在组织救灾,但那个位置实在是太危险,明眼人都知道里面的人已经没有希望了。
村长强打着精神配合组织救灾,看到张翠回来也没能绷住,他一边抓着张翠的手一边说:“翠啊,翠啊......”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张翠抓着村长的手,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村长流着泪,只能一个劲儿地说:“我对不起你啊,我对不起你啊。”
张建华感觉到张翠抓着他的手仿佛要抓出一个洞来。
那年头人手不足,也没什么先进的技术辅助,直到张翠不得不离开村子她家人的下落也没找着。她站在村子入口处,原本平坦的地面堆砌成了凹凸不平的土坡和小坑,门口年年月月照着她成长轨迹大榕树也被连根拔起,只有光溜溜的人站在这里。张翠心底骗自己应该还能抱一点希望,可她的理智很明确地告诉她事实。
她一回头,张建华沉默不语地站在她身边,这一个月来他都沉默地站在她身边,不说任何话,不问任何事,有事他就去帮忙,没事他就陪着张翠,只要张翠回头,他就在。
张翠眼睛瞪得大大的,有水珠滚落下来:“......建华,我没有家了。”
张建华拢过她的脑袋把她紧紧捂着自己的怀里,好像这样就能保护她,不让洪水的气味把她淹没。张建华说:“翠姐,不怕,你有我呢.....你还有我呢。”
两人就这样确立了恋爱关系。
张翠比张建华早一年毕业,她没选择国家包分配的工作,而是和选择几位学长学姐一起创业打拼,这在当时的普通家庭眼中算得上十分离经叛道,但张翠铁了心要在这条路往下走。
张建华家里对此十分不满意,本来他们家就对张翠的出身颇有微词,觉得张翠乡下出身,眼界也算不上好,但架不住儿子实在喜欢。本来张家就指望着等张建华毕业后接手家里的业务,张翠能安安分分地辅助他当一个贤妻良母,那张家也不是缺她这口饭吃。可好端端地张翠要跑去创业,那还能顾得上家里吗?
于是张家就对张建华下了通牒,要么张翠听家里安排找一份清闲工作或者专心家里,要么张家就得再考虑考虑俩人之间的关系了。
张翠知道后跑去和张建华说:“我不会放弃我的事业,但是我也不想和你分开,你要给我个表态。”
张建华二话没说就拉着张翠跑民政局去了,当天下午俩人就在本子上盖了戳。
那时候张建华还没毕业,结婚违反了校规,把张家气得和俩人断绝了关系。
没有了张家的扶持,张建华毕业后中规中矩地接受安排做了一份文职的工作,和张翠兢兢业业地经营着自己的小家。张翠眼光确实毒辣,她自身能力也强,事业发展如火如荼。
两人结婚的第三年张翠怀了孕,孕期反应很严重,到了几乎不能下床的地步,不得已只好辞了她心心念念的工作在家养身体。张建华心急如焚,衣不解带地照顾张翠,好在前两年张翠不要命似的打拼,家里好歹还有些积蓄能够让她安安静静地养病。
一年后,俩人的孩子出生,取名张文友。
然而这个孩子的出生才是问题的开始。
张翠的身体状况并没有随着孩子的降生逐渐好转,反而逐渐加重了,甚至一度贫血严重到转去了重症治疗。张建华在重症的门口外连日守着,一看见医生出来就冲上去问张翠的情况。允许探望的时候他坐在张翠的病床边,看着张翠日渐消瘦下去的脸实在扛不住,抓着她的手止不住压抑地哭声,哭得像什么小兽在树底下哀嚎。
等张翠好不容易转出了重症,小孩儿又出现了新生儿黄疸和因为照顾不周染上的肺炎。家里两个病号,加上小孩儿哪儿哪儿都是开销,张建华左支右绌地照顾着两人,积蓄很快见了底。他一生顺风顺水,头一次因为财务和使然的命运如此无助和痛苦。
张建华向家里低了头,只能求张家救救他的妻子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