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光一看到这个题目就想到了童琳,她作为童琳最亲近、血脉相连的女儿,她最近距离地看着童琳是如何痛苦,如何挣扎,又如何接着自己断掉的骨头向上生长。她对童琳有些难以察觉的儒慕,自然而然想以童琳为蓝本,镌刻什么,留下什么,塑造什么。她想和童琳商量一下,童琳大约也很愿意。可刚准备试笔,童光却发现自己无从下手。
如果把人生绘成一张统计图,童琳的人生应当是呈阶梯式的分为几段,她的人生在这些阶段式的转折点中起伏,而那些人生的拐角里几乎都与梁唯有关。
童光当然也很爱梁唯,但那明显是不一样的。梁唯是她的父亲,从她出生开始,梁唯就已经站在那里了。她与梁唯血脉相连,梁唯的存在对她而言是理所应当的事,无论梁唯在或者不在,他都是她的父亲。他的爱延续他的骨血仍在童光身上流淌,像是呼吸一样自然。可对于童琳而言,梁唯一开始只是路过她人生某个小角的陌生人,梁唯花了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把自己刻成她的一部分,诱哄着童琳捏着筹码,下了赌注。对了错了,都不再值得一提。
梁唯是她走进一段崭新人生的决心和勇气,同样也是走入下一段人生的坚持。
她因爱而死,又因爱而生。
童光懵懵懂懂,她努力体验过,但只留下一头雾水。
她很本能的明白如果是现在的自己来描绘童琳觉悟的轮廓,大约只能描摹出泡沫一样的轻浮,她的笔画轻浮,她的痛苦也就轻轻带过了。
童光两眼呆呆地坐在画了几个灰块的画板面前,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才打好的底稿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单鸾在画板前方专注地写着卷子,童光盯着她盯得专心,一没留神就直勾勾地撞上单鸾看过来的眼睛。
童光吓了一跳。
单鸾奇怪地问她:“怎么了?”
见童光摇头,单鸾继续道:“我看你发呆好一会儿了。”
单鸾十分努力,在三中这所烂校里面算得上名列前茅,但高考用的是国卷,三中这点儿水平实在算不上什么,她大概只在一本线左右晃荡,还有些危险,因而她铆足了劲儿去学习,半点不敢松懈,童光当然知道这一点。单鸾不像童光,一来有家庭背书,二来有艺术成绩作为打底,她的高考之路就是老班们通常形容的悬崖独木桥,不进则退。童光知道她有多在意她的成绩,本身她提出让单鸾来当模特就有小小的私心在里面,所以也尽量不去打扰她。她不需要单鸾配合,基本靠感觉来的时候默写。
但单鸾很安静,不是说她不讲话,而是她整个人就很安静。她可以很专注地保持一个动作做自己的事,除非童光叫她,否则她几乎不会有别的反应。童光不去打扰她,但实际上,对单鸾而言,就算打扰也没什么太大的所谓,她会尽量配合。既然答应了童光,她就会把事情做好。
大概对于单鸾来说,光是答应给童光当模特这一项,就已经越过她在高三生涯严防死守的某条线了。
她以为单鸾不会看她的。
童光心情突然就有一些不太美妙。
童光:“写你的作业!注意我做什么?”
单鸾:......
单鸾不知道哪里又得罪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