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倩丽瘪着嘴:“他要先跟着排练啦,我得回一趟家换衣服,衣服都脏了,我们班班委要做代表报一项项目,他们居然给我报了铁球呃呃呃呃呃——”
童光笑着往她身上拍了拍,那些土灰静电似的黏附着也拍不下来:“我说你怎么没来看我比赛,还以为又跟着男人跑了,原来铁球跟三千米一起的啊。”
“那不是!我怎么会为了男人抛弃姐妹。”梁倩丽看了看身后,两人走出了一段距离,广场周围已经没什么人了,她翻了个白眼,“而且你们班的人真是够多的,一个没看住,你又准备去当冤大头了。”
童光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耸耸肩:“他们开心就行,有什么要紧。”
梁倩丽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童光家是很普通的小区住房,住在五楼,没电梯,加上公摊面积也没到百平米,她和妈妈两人住刚刚好。家里离学校不远不近,她自己骑自行车要小半小时,公交车更快一点,就是过桥后要自己走一小段路。她刚到家在玄关换鞋,听到房间里传出女人的声音:“小光回来了?”
童光一边脱鞋一边应声:“嗯,今天运动会,跑完我就回来了。”
童光的母亲很年轻,作为一个十七岁孩子的母亲,到明年年初才刚满四十,加上保养得宜,母女俩并肩,跟年岁差不大的两姐妹站在一起似的。童光更像妈妈一些,童光母亲是孤儿,长辈可能混了一点儿哪国的血,高鼻梁深眼眶,五官深邃大方,毛发和瞳孔的眼色都浅淡一点儿,披着一头深海一样的波浪,是一位明媚的风情美人。童光看着没有妈妈这么明显,但两人站一块儿,分明是一具模子里刻出来的。
说话间,童光看着母亲急急从房间跑出来,她今晚抹了妆,穿了一条酒红色的裙子,挎了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在臂弯,童光一看她这打扮,就知道她要出门,她叹了口气,轻轻往沙发上一靠。
正在蹬着高跟女人回头望了童光一眼,凑过来亲了童光一口:“妈妈今晚有工作,你自己待在家好吗?”
童光心想:她说不好又能怎么样呢?想了想,觉得没趣,又点了个头。
童琳又问:“钱还够吗?”
没等童光继续点头,她翻了翻钱包,随手卷了一叠钱出来,那架势好似卷的不是一叠钱,而是一卷餐巾纸,叫她人有三急赶快上厕所用的。童琳继续道:“喜欢什么就用什么,别心疼钱,缺了妈妈再给。”
没等童光回应,她真的好像赶不上什么时间似的,又是给了童光一大口亲亲,风暴一样的席卷过境出了门。
童光夹着那叠纸币卷了卷,叹着气往后躺倒在了软绵的沙发上。
可能是今天有些累,她浅短地眯了一会儿,醒来发现外边的天色已经黑了,童光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身上仍是跑完步的那一套。普宁晚上发着冷,衣服单薄,家里开窗透着风,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搓着手臂去洗澡换衣服。
童光家是普通的二居室,高一时童琳卖了以前的房子,换成了这一套小一些的,两边的卧室正对着大厅。童琳的鼻子很敏感,对家里环境的要求比较高,请了人一周打扫两次,自己也尽力维持着屋内一尘不染。除此之外,她对空气的要求也颇为苛刻,哪怕是冬天也时刻开着窗,巴掌大的地方,正好任风吹个穿堂。童光一个人静静地呆在沙发上,头发上掉着小水珠,电视机没打开,灯也黯淡得很,除了她自己平静起伏的呼吸声,只有卫生间里规律地敲着水的拍子,屋子干净得格外安静,只有空空的风恣意穿透。
老式小区隔音不太好,但是热闹,童光和童琳一样,偏爱这份热闹。邻居家炒香的青椒,楼底下往上冒泡的西红柿炖牛腩,还有追光逐影投进小广场的热家家户户热闹影子,那些喧嚣都止步在五楼的窗前。
只有五楼的玻璃窗泛着月光。
家里的座机电话响了三下,童光愣了愣,搓着头发去接:“喂?”
“小光?”童光认得对面的声音,以前是一个初中高一级的学姐,叫罗悠悠,成绩尚可,去了普宁市水平一般的五中。高一时偶然碰见就联系上了,后来还时常一起出去玩,“你们今晚运动会没事吧?张志斌他们组了局,出来玩啊?”
童光看着穿过的风一阵一阵吹起窗帘单薄的影子,想了想,回应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