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柱,回了。”台下看客正叫嚷着说书先生继续讲下去时,金元宜已起身离开了酒楼。旁边看的正起劲的二柱,只好跟着起身,“哎,掌柜的等等我。”
青石板铺就的街市,虽有些凹凸不平,却承载着源城百年岁月的痕迹。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酒肆中飘出阵阵醇厚的酒香,茶馆里,宾客满座,客人们一边品着香茗,一边谈论着天下趣事。货摊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有精美的瓷器、华丽的丝绸、别致的手工艺品。小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行人如织,有身着华服的富人,有布衣荆钗的平民百姓,也有行色匆匆的商贾。马车缓缓驶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处处彰显着源城的繁华。
二柱疾步追上金元宜,跟在她身后:“掌柜怎么不听了?”二柱今年也才十五六岁,一身粗布短打,憨厚稚嫩的面上满是意犹未尽。
往常都是印儿姐姐陪着掌柜的来的,今天印儿姐姐有事,难得自己跟着来,这四季酒楼果然名不虚传,其“三绝”,味绝、意绝、声绝三绝之一的声绝“说书”果然精彩,平时这四季酒楼可不是他能进的起的,今天他也跟着享受了一回。
金元宜脚步不停,“继续留下来就要打赏赏钱的。”
二柱默然,他们家掌柜的果然还是那个爱财如命的金老板,好奇道:“掌柜的,这出戏说南平北荀,您月月都要听,还没听够啊。您每月来着茶馆喝茶的钱还得几钱银子呢,哎呦......”
“你家掌柜是爱财,但倒也不是一毛不拔,我吃了酒楼的茶水,自然是要付银子的。”金元宜用手上的珐琅暖手炉轻轻敲了敲二柱的头,不赞同道。
二柱摸了摸被敲疼的地方,小声嘀咕“那您还听了茶馆的说书呢,怎地赏钱也不付。”
金元宜抬头望向天空,原本还算晴朗的天气不知何时变得雾蒙蒙的,空中竟飘起了雪花。二柱见状也抬起头,惊喜的叫了起来:“掌柜的,居然下雪了!看来明年定是个好年头。”
还是个孩子呀,金元宜听罢笑了笑,道:“二柱,你是京城人吧?”。
“是的。”看着街上行人纷纷迎着细雪疾步而走,二柱连忙打开出门时便备上的伞,上前为金元宜撑上。
金元宜莞尔一笑:“京城在北,下雪乃常事。冬日雪飘,天地皆白,红梅衬雪,再围炉炙烤,那才是相映成趣呢。”
二柱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掌柜的有所不知,我幼时正值当时的北荀攻入京城,后应败逃之时,从小便跟着家人四处逃难,后来定居在源城,虽说是京城人,却没在那里真真正正的生活几年,雪景更是没什么记忆了。”说罢又好奇道:“掌柜的去过北地吗,怎这么了解。”
金元宜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手伸出伞外,雪花落在手心上,不消片刻便被掌温消融。正当二柱以为金元宜没听到他的问题是,一道冷淡的声音传来:“不曾”
二柱一愣,望向金元宜,女子眉若远黛,不浓不淡,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一抹清丽。她身披一袭淡蓝色的斗篷,绣着精致的花纹,在雪光下熠熠生辉。青丝挽成一个优雅的发髻,插着一支玲珑花丝簪,几缕发丝垂落在耳畔,增添了几分成熟与妩媚。眼眸如秋水般澄澈,明亮而深邃,仿佛藏着无尽的故事。
二柱从来没有见过掌柜的如此神情,记忆中掌柜的一直都是泼辣且雷厉风行的。
他家掌柜的是源城手艺最好,也是最有名的金器大师,尤擅累丝技艺,手作千金难求,他们藏珍阁也是源城最有名的金饰店。
源城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明百姓都说掌柜的爱财如命,一毛不拔,可是在二柱看来却不是这样。
当初他们一家逃难到源城,是掌柜的收留了父亲在铺子里打杂,后来又让自己进铺子里成了伙计。其他铺子的伙计都是拿着固定的月钱,他们这些伙计却可以凭着自己招揽到的客人、谈下的单子进行分红,他们的月钱比其他的铺子的伙计高了不知道多少倍,干活也更有劲儿了。他们家也凭着自己的月钱,在源城立足,过上了好日子。
逢年过节,掌柜的还会在城外、寺庙布施,救济穷苦人,现在藏珍阁里还有不少伙计是被掌柜的收留的或是受了掌柜的恩惠的,但这些她从来不许他们在外宣扬。在二柱看来,掌柜的是他们的大恩人,也是个真正的大善人。
一开始掌柜的名声倒还好,前几年,有同行眼热藏珍楼的成就,不仅偷学掌柜的设计的金饰花样,还雇人到铺子里挑事,污蔑铺子里偷换客人来打头面的金银,还告上了衙门,好在衙门查清事实还了他们一个公道。
过了不久,那群人依然不死心,故计重施,铺子被查了不知道多少次,掌柜的也不知道去衙门配合调查了多少次,最后都证明乃是有人存心污蔑,可惜的是一直找不到主使之人。
如此几次之后,居然传出了掌柜的和县令大人关系匪浅的传闻,一开始信得人还不多,后见掌柜的容貌姣好,又凭一介女流在源城立足,便都自觉探知了真相,全然不看掌柜的为打磨一件饰品、一套头面殚精竭力,耗费了多少功夫。
不过这些传闻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都忌惮掌柜的所谓的背后“势力”,不再有人敢寻衅滋事。
这几年,他们铺子倒也平顺,只是不知何时,又传出了掌柜的爱财的名声,每次他们对传闻气愤不已时,掌柜的也只是不在意笑笑道:我本来就爱财,这倒让他下面的人也不好说什么了。
“小姐小姐......”
二柱正在为金元宜愤愤不平中,恍惚听到了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