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阶白也认出了尸体的身份,他没什么触动,静静陪着默然的安格斯。
“走吧。”安格斯最后道。
于阶白点头:“饿了吗?去吃点东西怎么样?”
安格斯笑着点头,但于阶白能看出他的兴致明显低了下去。
早餐的咖啡氤氲着热气,化作一阵白雾,笼罩在安格斯的脸上。
有些沉闷的嗓音从雾后传来,“伊兰斯,这些死在路边的人最后会去哪里?”
于阶白左手屈拳撑在侧脸,另一只手往安格斯的杯子里加牛奶,“巡逻的市政官会把她的尸体取下来暂存在停尸房,等停尸房里的尸体满了,她就会被扔到蒙福贡的坟窟里。”
又是一阵静默,烟雾不断在眼前升腾,安格斯意识到,这就是结局了,属于和他有血缘关系的母亲的结局。
萦绕自己很多年的噩梦彻底破碎了,他曾经无比渴望她死掉,也想过很多残忍的手段进行报复。
但现在,命运真的发展到了这一步,他却并不像曾经的幻想中那样畅快。
他觉得空落落的,记忆中的一切突然变得清晰又模糊。不论是是恨,还是那点稀薄无比,幻想出来的爱意。
白雾逐渐淡薄,咖啡失去了热气,调羹和杯沿相碰的声音唤醒了安格斯。
一杯新的加了奶,冒着热气的咖啡被端了上来,已经抹好果酱的面包放进了安格斯面前的白瓷盘中。
于阶白正专注地看着他,安格斯在他眼中找到了自己。此刻,他无比确信,在尘世他拥有了一席之地。
安格斯听见于阶白问:“还要玩吗?我想带你去一个有趣的地方。”
安格斯点头,笑意生动,“当然,我们今天不是出来玩的吗?”
于阶白也跟着笑了起来,他们心照不宣地共同揭过了这一页。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于阶白带着安格斯去了平民区的许多地方。
已经过去了十余年,并非所有的地方都还是伊兰斯记忆中的原样。空地变成了房屋,曾经的房屋变成了废墟,武器店变成了食品杂货铺。
循着这些旧日的痕迹,安格斯眼中的伊兰斯逐渐完整了起来。
不是那个十八岁时站在高阶上俯视他的冷漠青年,也不是后来大权在握的公爵。
他是伊兰斯,仅此而已。
最后,日暮时分,两人站在雷蒙山顶向下俯瞰。
那时候的伊兰斯不被允许练剑,所以他会在凌晨穿过半个城市来到山顶,站在山风里挥动一柄旧剑,那是曾为游侠的母亲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他用一种野蛮的方式长大,成为了人人畏惧的白狼。
于阶白从伊兰斯的记忆中抽离,看向远方的天幕。
太阳悬浮在碗口状的山坳上,像个国王一样,所有云都染上了它的色泽,世界在火红的日落中燃烧。
在他本来的世界中,能见到太阳的日子屈指可数。新世界很多时候都在下雨,太阳总在朦胧的云后,高楼大厦间也看不见黄昏。
时间在太阳的移动中被无限拉长,安格斯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混杂在风中,他望向于阶白被夕阳包裹上一层金红的侧脸。
“伊兰斯。”
于阶白转头看他,眼中是自己也没察觉的温柔,“怎么了?”
安格斯抓住他的衣襟,吻住了他。
夕阳灿烂,安格斯放任的沉浸在这种森冷的木质味中。
暮色四合,于阶白恍然生出一种错觉,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了他和安格斯。
当然,还有一个温柔的吻。
在呼啸的风声里,于阶白看见系统的蓝线抖了起来,他听见了播报声,“恶意值下降5,任务进度95%,恭喜宿主即将完成任务。”
两人赶在天黑之前从山上赶了下来,上了马车后,于阶白后知后觉地想起安格斯亲他的时候,伤手好像也在动作。
回到庄园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安格斯拆绷带换药,红色的伤疤出现在于阶白眼前。他低头,吻住了那道伤痕。
安格斯觉得掌心有点痒,手指忍不住轻轻动了下。
于阶白给他换药,缠绷带,每一步都做得轻柔仔细。安格斯喜欢这种来自于他的特殊对待,撑着下巴专注地看他动作。
剪断绷带时,于阶白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他发誓,他这辈子第一次干这么精细的活。
他抬起头,对上安格斯似笑非笑的目光,伸手敲他的脑袋,“满脸都写着想干坏事。”
安格斯眼珠一动,觉得干点坏事也不是不行。
烛光映照下,安格斯看起来有点忧郁。他撑着脸,用叉子把盘子里的食物弄得稀碎。
于阶白看了眼自己的盘子,问他:“怎么?没胃口。”
安格斯勉强塞了几口,“没什么事。”
没事就是有事,于阶白鹰隼般的目光投向安格斯,企图发现些端倪。
但青年看起来真的兴致不高,脸在光下甚至显得有些苍白,很快他又开始发呆了。
于阶白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问系统,“你能扫描他的身体情况吗?”
系统:“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我现在电量不是很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