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葡萄干全部挑了出来,整整齐齐地摆在纸巾上。装藕粉的碗和勺子是塑料的,最老式透明的那种。
祁修竹搅了搅碗里的料,满满当当的,轻轻一动就要撒出来。
乔果的阿婆在这里卖了三十多年的藕粉,期间只涨过一次价,到现在都只卖四块一碗。
过来光顾的很多都是回头客,她卖了三十多年,人也吃了三十多年。
今天下过雨,生意没有平时好。不到九点,乔果他们就闲了下来。
阿婆推了把乔果:“果果你去跟哥哥们玩,奶奶在这守摊。”
乔果拗不过她,在贺免身边坐下,一抬头就能看见正前方的摊位。
祁修竹若无其事地问他:“就你和你阿婆两个人摆摊?”
乔果的目光停留在小推车上,心不在焉地回答:“嗯,我爸妈在省城打工。”
祁修竹听完也没过多的反应,吃了口甜糯的藕粉,说:“阿婆的手艺挺好。”
贺免正在逗路边的地包天小土狗,听后搭话说:“他们家在意安还挺出名的,之前有电视台还是什么媒体专门来报道过,是吧乔果……”
同一时间,乔果插嘴说:“免哥,我能跟着你学纹身吗?”
贺免停住摸狗的手,不甚在意道:“你才多大?至少读完高中再说。”
乔果扒拉着外套上的扣子,没什么底气道:“我不想读书了。”
话音刚落,连祁修竹都忍不住朝他看去。
贺免微眯着眼睛看他,表情可以用“难看”两个字形容。
祁修竹拉住他,没让他说话。
“为什么?”祁修竹问,“理由?”
乔果避重就轻道:“我想学一门手艺,可以像免哥一样赚钱。”
乔果家里经济状况不好,他爸妈只有初中学历,在外面赚钱不容易。
他们每年只有过年的时候回来一趟,平时会打钱给他交点学杂费。
他和奶奶的日常开销还得靠摆摊来维持,确实是很辛苦,所以贺免和柳璟他们经常来照顾生意。
但这不是他不继续念书的理由。
贺免皱起眉:“你就是因为这个想找我纹身?”
乔果不怕贺免凶他,就怕他像现在这样,一脸严肃地拷问他。
他的嘴唇动了动,强迫自己直视贺免,说:“不全是……”
他不停搅动着扣子,像是要把那块抠出洞来。
祁修竹没有贺免那么大的情绪波动,但心情也很复杂。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阿婆,小推车破破旧旧的,顶上的灯并不是很亮。
阿婆一个人坐在低矮的椅子上,见祁修竹看来,远远地冲他笑了笑。
“你有能力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吗?”祁修竹说完一顿,收回目光接着道,“算了,如果你是真心喜欢,我也不拦着,但十八岁前不可以。”
乔果顿时抬眸,眼睛睁大了好几分。
这要换做别人,早就长篇大论地教育他要好好读书了。
他又看向贺免,贺免虽然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但也没多说什么。
“嗯。”贺免指了指祁修竹,“我和他的想法一样。”
乔果的手从扣子上移开,握成拳落到大腿上。他不是听不进话的小孩儿,其实什么道理都懂。
家里没有别的大人,很多事他不能跟阿婆说。他习惯了把事憋在心里,但很多困难靠他自己根本解决不了。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刚升上高中的学生。
“乔果。”祁修竹叫住他,“如果你遇到了困难,可以向成年人寻求帮助。”
乔果愣愣地看着祁修竹,这次没避开他的视线。
祁修竹的目光柔和,明明和刚才没什么两样,乔果看着看着,眼眶却莫名红了起来。
他挠了下鼻子,用小动作掩盖掉情绪,听身侧的贺免说:“你面前就有两个。”
阿婆在不远处叫了一声:“果果!过来收摊,我们回家了!”
乔果倏地起身,僵硬着脖子没看他们。
“去吧。”祁修竹轻轻推了他一把,“回去的路上小心一点。”
乔果往天上望了望,鼻尖越来越酸,他“嗯”了一声,背着身子说:“谢谢,祝你们百……百年好合!”
空气安静一瞬,贺免回过神时乔果已经走了。
贺免“嘶”了一声,问一旁的祁修竹:“我是不是听错了,他刚才祝我们什么?”
祁修竹把塑料碗扔进垃圾桶里,慢悠悠擦了擦嘴,说:“没听清,好像是祝你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