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塞进那辆保时捷的副驾驶座时,夜风短暂的寒意让林庭语稍微瑟缩了一下。不过车门立刻就关上了,内部仍然蒸腾的暖气让他很快重新放松下来。
看来确实是一早准备带他去什么地方的。停在门口的车都没熄火。
林庭语透过车窗,望了还留在别墅大门内的苏格兰一眼。对方露出了十分复杂的神情,但很识趣地停在那里,没有跟上来。
“穿上。”
一件衬衫兜头盖住了他的脸。
林庭语:……
淡淡的烟味说明这应该是琴酒的衣服——显然是琴酒留在车上备用的,所谓的“车上有衣服”。
等会要穿的裤子,不会也是琴酒的吧。两人的身量未免也差太多了,琴酒的皮带怎么说也要多打几个孔,才能不从他腰上掉下去。
车辆发动了。林庭语把衬衫扯下来,从后视镜里看到苏格兰还在望着这边。
他实在不想去思考,对方这时已经怎样脑补了他和琴酒的关系,感觉怎么都洗不白。
只能指望苏格兰的催眠暗示还在好好工作,不要让组织里今晚就飞满各路小道消息——但是贝尔摩得肯定会打电话来“关心”他的。这栋别墅里全是贝尔摩得的摄像头。
希望你偶尔也保守一下别人的秘密吧,秘密女士。
等到那辆黑色的保时捷尾灯也消失在道路远方,苏格兰才收回了视线。
可能是站得太久了,他垂在身侧的手都开始发僵。把沉重的大门拉过来关上的时候,指尖上传来了麻木的疼痛。
苏格兰确实曾经听说过琴酒和杜凌酒的一些逸闻。组织里能打听到的,有关杜凌酒的信息,基本全是这样的内容——“他们关系极为密切”,这是比较含蓄的说法,“他们搞在一起很久了”,描述更多是这样的。
这不算什么。组织并不干涉成员的私人交往。至于某段风流韵事的双方是同性,也只不过是对谈资的一点增色。
在偶尔聚会的酒吧里,给苏格兰点酒的男人也是有过几个的。当然他会十分客气地表达一下困扰,有必要的时候可以用枪。
然而杜凌酒——
琴酒路过的时候,苏格兰看见杜凌酒那被紧密包裹在怀里,只露出小半的苍白的脸,微微抬起来,疏而长的睫毛闪烁了一下。
杜凌酒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也不复在直升机上对他做出判决时的冷淡。相反,似乎还有点被他发现的不安,为此迅速移开视线,把头埋进了那件黑色的大衣里。
不安是正常的吧,被那样带出来——苏格兰就站在楼梯底下的扶手边,离得很近。他能够清晰地看见,被裹在硬质毛毡大衣里的那截细长颈项,以及末端格外突出的锁骨。
那随着琴酒步伐起伏,偶尔在衣摆间露出一点的,与杜凌酒面色同样苍白的小腿,也是同样的毫无遮蔽。
杜凌酒似乎……什么也没穿。
别墅的楼板隔音不怎么样。留在大厅里的苏格兰能听到,琴酒的脚步声上去就直奔浴室——甚至杜凌酒的发尾都还泛着湿气。
脚步声到了浴室里就停了。苏格兰努力不去想象,那里面发生了什么。他依稀听到了琴酒的声音,也有杜凌酒的声音,似乎谁还提到了他的名字——然后琴酒离开时看都没看他一眼。
大概是琴酒要带杜凌酒走,然后杜凌酒提出要带上他,结果惹恼了琴酒吧……看杜凌酒的表情,似乎是并不愿意被带走的。
没有谁愿意被这样从浴室里抓出来,塞上车,带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
但杜凌酒显然是没有办法反抗的。杜凌酒甚至都不能自如行动,连二楼都是由他送上去的——而且在日本的地界上,除了组织传闻中的元老会里那些高层人士,又有谁能正面对抗琴酒?
而且那些元老也不会对琴酒说什么吧。相比起组织的大业,几条人命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更何况一个杜凌酒。
苏格兰知道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点。他应该保持观察,如果杜凌酒确实对琴酒有所不满,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作为琴酒的身边人,杜凌酒知道的情报肯定比苏格兰至今为止认识的所有代号成员都多。
如果他能策反杜凌酒,这个罪恶的组织就会离覆灭更近一大步。
但他现在还不能行动。杜凌酒不会相信初次见面,而且是琴酒手下的他。假如他贸然上前透露身份,杜凌酒说不定会认为这只是琴酒的一次试探——虽然琴酒一向不屑于用这种手段。
他需要更谨慎,如同靠近一条蜷缩在幽暗林间的蛇。他必须十分小心,轻手轻脚,及时停下,然后再尝试着用一点点对方喜欢的东西来吸引注意力——首先他要知道杜凌酒喜欢什么。
这可能会花费很长时间,不知道半年够不够他打消杜凌酒的警惕心。不过没关系,如果有半年的相处打底,等杜凌酒结束交流回到港岛,他一样可以保持联系,时不时地小小再进一步。
总有一天那条蛇会从阴影里游出来,像在直升机上时审视他那样,茶色的眼睛紧紧注视着他。
——然后停在原地,容许他轻柔地抚摸颈下细碎光滑的鳞片。
他一定能够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