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对上琴酒怀疑的目光,面色不变,快速找补:“病情比较复杂,还没有得到很好的控制。我担心离开得太久,再看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番话没有一个字是在说谎,用仪器也查不出来问题——只是故意模糊了“离开”的概念。没有人会猜得到,他离开的地方不是港岛,而是朗姆的基地。
琴酒似乎觉察出了不对,但又没有来得及追问下去,只是皱紧眉头拿起了刚刚响铃的手机:“——谁?”
电话里的人飞快地说了一通什么,林庭语没有听见。只是琴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直接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交易取消了,对方是个条子。朗姆说临时安排了一个落脚点,让我们先去等消息。”
林庭语微微惊讶了一下。
在他的记忆里,琴酒是第二天清晨才回到安全屋的。假如像现在这样,临时发生了疑似泄密的事故,琴酒应该会连夜赶回安全屋把他接走——说不定还会撞到萩原研二四肢打开被铐在床上的冲击性场面呢。
……怎么想感觉都是个死。还是别让这两个人见面了。
所以,这次是发生了什么变化吗?他没有回安全屋,萩原研二也没有上门去堵他,不知道在什么样因果关系的连锁反应下,发展的路线出现了偏斜——
这种偏斜,如果是那种神秘的力量,在试图将剧情扭转回到原来的轨迹上……
就意味着他将要去到的那个落脚点,门外同样会守着一个精心打扮并且抱着大捧玫瑰花的J369号。等到琴酒被其他的任务调走,萩原研二就会重新出现,敲开他的门,也对他露出心口捆缚的炸弹,隐晦而恳切地向他求救。
而琴酒也会再次回来,把枪口顶在萩原研二头上。
什么都不会改变,林庭语也不可能把呜呜着凑上来的大型犬再狠心丢出门去。他还是会向朗姆把人要过来,而之后,即使他没有在计划里安排萩原研二的位置,也会有其他的“意外”——就像现在这样,把萩原研二推到聂展青面前。
萨马罗利和曙雀的纠葛一定会发生。
好像什么厄运都是命中注定。要出现的阴影,就一定会出现。要发生的危机,就一定会发生。要碎裂的宝石,就一定会碎裂。注定要——注定要被那片大火吞噬的、漫山遍野的摇曳的紫色花丛,就一定会变成焦灰。
什么都不会改变。
但是,为什么不可以改变?
林庭语想起他曾幻见的那场森林大火,也想起梦里的春日樱雨。假如一切都要听凭那种神秘力量操纵,走进注定的结局,那他一次又一次地回到记忆的起点,又有什么意义?
那应当是可以改变的——
他已经改变了。
假如那场吞噬了整座基地的大火和那张求救的纸条曾经真正存在过,那必然有一个他见证过这件事。那个他去得太迟,没有能够把那对漂亮的紫罗兰色宝石救出来——但现在的这个他做到了。
他作为杜凌酒,带着组织Boss的特别指令,坐到了那间狭小的审讯室前,亲笔签下了J369号通过实验的鉴定意见。
赤井秀一提醒过他的。赤井秀一说那个实验室是“炸毁”的。如果炸毁才是这条时间线上的事件,那就说明这是可以——也已经被改变的。
这也是赤井秀一始终想说,却受限于那种力量,没有能够说出口的事。
“还没有到放弃的时候。不要放弃。”
不要放弃改变这一切。
因为你确实有着这种足以改变一切的力量。
那么——
现在就让我来看一看,这种改变能够达到什么程度。
丢在车座中间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号码还是刚才那个。琴酒过了一阵才伸手去拿——然后在半空中被另一只手按住了。
他转过头,杜凌酒对他露出一个极为轻微的笑。
“不去朗姆的地方。”
声音也极为温和,但又带着一丝坚决的意味,如同竹林柔曼的繁叶在月下散开,显出中间笔直的从未弯折的躯干。
琴酒又感到了那种,难以名状的喉间的干痒。像是热病的前兆一样,缓慢地、缠裹地侵袭着他,无法摆脱。
杜凌酒的笑容,也在这种烦人的感觉里变得朦胧起来。
“你就没有其他的什么地方,想过要带我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