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杜凌酒当年的谋算,不应该会留下什么足以追查的线索。朗姆这么多年来——甚至到去年在日本的见面为止,都还没有表现出什么猜忌杜凌酒的迹象。
林庭语仔细回想了一下近半年发生了什么事件,可能会导致朗姆获得了新的情报,不过在他现有的记忆里并没有更多的细节。
难道是之前把萨马罗利放走的那次,让朗姆怀疑起了杜凌酒和曙雀的关系?
不应该。杜凌酒那次确实是当着苏格兰的面坠海,又九死一生地被组织的搜救队捞了回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奇迹般漂出数十里外,然后在某片人迹罕至的海滩上昏迷了几天,居然还留着一口气扛到了医疗救治。
朗姆管着组织的大部分研究所,也管着那时负责抢救他的医疗团队,想看他的疗程记录轻轻松松。反正林庭语自己后来拿病历过来看,满眼都是危危危。
大概还是当时赶到的苏格兰,在情急之下给他塞的那颗假死药起了效果吧。据说因为当时昏迷状态的他连吞咽都做不到,苏格兰是把胶囊掰开,用水化了里面的药粉给他喝下去的。那颗药把他的身体机能压缩到了最低的程度,或许也成功延续了最后一丝生机。
如果是曙雀救了杜凌酒,又把杜凌酒丢在那片无人海滩上的——那里不靠近常规的航线,离坠海的山崖也很远,把人丢在那里,和放他等死没什么两样。让杜凌酒在煎熬折磨中慢慢死去,也比较符合曙雀惯常的名声。
到这里都应该没什么问题。连琴酒都没说什么。
难道是萩原研二复活后被朗姆发现了?
……也不应该,泽田警官直到五年后还好好地在工作呢。琴酒对于背叛过组织的成员是绝对不会手软的,假如萩原研二曾经重新进入组织的视野,不要说萩原研二自己,涉嫌把萩原研二放跑了的杜凌酒本人也早该进入组织的审讯室了。
林庭语思前想后,一时也没有找到哪里出了问题。
麻烦的是,现在他远在高空之上,手机没有信号,所以也没有办法联系琴酒商讨解决方案。
但他记得一件事:杜凌酒死在了29岁那年的3月。
而现今正是那个3月。
苏格兰持有的结婚许可证明上面,登记的日期在3月20日。考虑到消息传递、长途跋涉和处理杜凌酒身后一系列混乱问题消耗的时间,杜凌酒最晚应该是在3月中就死了。
林庭语看了一眼前方的电视屏幕——右下角的日期。
3月13日,00:17。
飞机大约还有12小时落地。他原本的行程安排预留了一天倒时差,3月14日晚上出席大石信久的生日宴会,3月15日返程。前后停留在美国的时间非常短暂,一共只有三天。这也是琴酒的容忍上限。
按琴酒的想法,根本不去是最好的。就像一条很少出洞的蛇,偶尔出来晒晒太阳,马上就必须钻回安全舒适的巢穴里,以防被其他捕猎者盯上。
其他捕猎者——
“你是在酝酿什么吗?”调侃的声音在林庭语耳畔响起,“吃掉这点东西需要花这么长时间给自己加油鼓气吗?”
林庭语看了旁边的黑麦一眼,伸手夹起一小块鳕鱼。入口即化的鲜美滋味稍稍唤起了他的精神,也让他的思维更活跃了一些。
琴酒眼里的捕猎者,应该包括特意塞进这次行程来的黑麦吧。
黑麦当年在美国读了中学和大学,毕业以后也在美国待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到了美国相当于到了黑麦的地盘。
黑麦还曾经想要把宫野一家带到美国接受官方保护——假如大石信久的鸿门宴确实和美国官方有关,黑麦很大几率应该知情。
所以黑麦才会表现得这么放松吗?因为坐镇在自己的主场,有充裕的人手和资源来安排各项事务。
——是谁的主场,还不一定呢。
林庭语想起手机里那几封前不久才被自己删除的邮件。
一向独来独往的琴酒不屑于寻求地头蛇的帮助,但杜凌酒就没有这种顾虑了。既然到了美洲区,怎么能不跟某位黑白通吃的大明星打声招呼呢?
“欢迎欢迎,可爱的小Dolin。啊,一想到要用这副苍老的皮囊来站在你身边,我就感到十分沮丧呢,你可要好好安慰我——宴会的女伴不许叫其他人哦?”
落款是“你的莎朗·温亚德”。
于是林庭语知道贝尔摩得即将以什么身份出现了。
当然,“克丽丝·温亚德”也是可以作为林庭语的女伴出场的。这次生日宴会并不是什么很高等级的名利场——至少表面上,还是一次私人宴会,不是那种影后红人才有资格出席的典礼现场。
但是考虑到这场宴会里可能的危险性,以及一旦林庭语身份败露,会连带引发的调查,贝尔摩得早就想要抛弃的“莎朗·温亚德”的身份更为合适。
毕竟“克丽丝·温亚德”这时候还在非洲那些人迹罕至的部落里做慈善,每天录制3-5条视频上传到社交平台,拍摄团队和海量粉丝都是见证人。警方即使掌握了她和黑暗组织的联系情报,也无法推翻这么强力的不在场证明。
假设情况真是恶劣到需要断尾求生的程度,贝尔摩得会毫不犹豫地让“莎朗·温亚德”彻底死去,然后以纯白无暇的年轻女明星身份重生——
当年的杜凌酒,也是这样想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