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兰那家伙。”波本不屑地哼了一声,“想必还记恨着我当年没把杜凌酒捞出来呢。人又不是我杀的,他怎么不去记恨琴酒?还不是没那个胆,找我撒气。”
他说到琴酒的名字时格外咬牙切齿,显然新仇旧恨合在一起,对自己替琴酒背锅的事极为不爽。耳机里的电子音于是笑得更为畅快了:“呵呵……行了,我还有事,你先自己活动一下吧,有什么情况记得随时报告。”
波本立刻换了个十分恭顺的语调:“是。朗姆大人不参加这次的行动吗?我真的很担心,要是您不在这里坐镇,突然不知道什么地方就冒出一颗子弹,让我再也无法为您效力了……”
“我会在合适的时候出现。”
耳畔在这一句话后陷入了长久的寂静。波本径自从另一侧楼梯下到更深一层,找了一间空着的休息室,反手关上门——隔绝了走廊上冰冷的白炽灯光后,他彻底被笼罩在了黑暗里。
地底的房间里没有窗,自然也没有任何阳光。只有瓮瓮作响的抽风机,在试图打破这里坟墓一样的沉寂。
波本取下耳机,关闭电源,静静地等待了一阵,然后无声地呼出一口气,摸索着找到了一张皮质单人沙发,坐了进去。
他从早上起来到现在完全没有停下过一秒,现在终于可以休息片刻。
从后视镜里目送着那辆小巧的警用巡逻车离开后,波本把车按计划开到了铃木塔附近的一家4S店,比预约的车辆保养时间还早了十分钟。
在排队等待检查的时候,他坐在大落地窗前的休息椅里,一边应付着热情的销售,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着铃木塔附近的来往人群。
朗姆的指令只是观察铃木塔。而且从往常的经验看,朗姆指定的十个观察地点里,都不一定有一个是真正的目标——有时候甚至没有任何任务,只是朗姆想要试探一下,到底谁才是那个藏在他手下里面,时不时向外通风报信的家伙。
波本当然也有自己的怀疑,他觉得是雷司令干的。那个表情高傲的金发女人的履历里有一家咨询公司,股权穿透了五六层以后,由德国联邦情报局下属的一家公司实际控制。当然这种事并不能成为铁证,毕竟那家咨询公司确实在做着正经生意,并不是彻底的皮包公司,所以普通人在里面任职也很正常。
但是,那个女人,确实是朗姆手底下为数不多的,正常在干活的人之一了。说句不好听的,波本总觉得自己近年来的新同事们一个比一个像对家派来的——组织真正的对家都没他们那么嚣张,也没有他们的破坏力。
那些人不要命的围追堵截甚至都把琴酒逼到休假躲开了。实在是为人民的平安做出了血的贡献,了不起。
如果是官方的卧底,应该会更低调行事。所以波本推己及人,觉得雷司令这种平时不闹腾,而且任务完成率挺不错的同事,十有八九是德国那边的卧底。看看朗姆自己的亲信是个什么风格吧——宾加捅的篓子也不算少了。
比如说萨马罗利当年其实就是把宾加漏的信息七拼八凑,猜出了几个选项,然后匿名报给公安,好几次差点就把朗姆给堵住了。最绝的是,因为萨马罗利本人并没有接触消息的渠道,而宾加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套话了,所以在跟其他可疑对象一同被朗姆关起来审了一通之后,萨马罗利还是毫发无损地出来了。
……而且,说实话,除了别有所图的卧底,哪个人能忍得了朗姆这种没事装神弄鬼,经常三更半夜突然发条短信叫你赶快动起来,好不容易办完事了只是假惺惺地鼓励两句,一点实质奖励没有的上司啊。什么玩意。这人能活到现在一定是因为不露面。
波本腹诽着把那个耳机塞到一旁的金属柜里,关上柜门。这种厚度的金属门足够阻挡一只小小的无线耳机的信号。
然后他摸出手机,定了个半小时后的闹钟。
预定的会议时间在两小时后,就在这座基地里。这意味着波本有至少一小时的准备时间,他决定稍微休息一会,再去吃点东西,恢复一下已经消耗过半的精力。
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呢?
观察报告已经发给朗姆了。对方立刻打来电话,对波本的出色表现大力褒扬了一番,还告诉他琴酒的休假被提前结束了,现在可能情绪不太好,让他不要去触霉头。
谢谢,我又不是你那群不怕死的手下。
不过“波本”在表面上确实和琴酒水火不容。稍后要是遇见,可得好好表现一下,不能显得太低调——如果他都会觉得雷司令可疑的话,其他人说不定也会有类似的想法。
而且琴酒也会参加这次行动的话,事件的危险等级就立刻上升了。近年来琴酒已经鲜少直接执行任务,大多数时候只是待在他的移动指挥舰——那辆保时捷356A——里面发出指令和接受报告,偶尔处决一下叛变的代号成员。如果这次行动连琴酒都要参加,那就又是一场必须阻止的灾难。
铃木塔受到关注的事也早已上报了。毕竟这座著名的建筑,明天晚上就要正式重新开放,并且举办盛大的庆祝会。在这种敏感时刻,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不得不重视。
在把消息传递给那个叫樋口的新联系人时,波本也嘱咐对方去送个口信,让林庭语这两天好好待在家里,不要随便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