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庭语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他伸出手去,覆盖住小孩放在桌上的手——那只小小的手一下子在他的手指间捏成了拳头。
“不是怕你被吓到,我们的大侦探怎么会被这种区区小事吓到呢?”
小孩愣了愣:“那你——”
林庭语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我是怕你热血上涌,听说有人在威胁着艾莲娜医生,自己就冲上去揍人了啊。”
“……”小孩一下子涨红了脸,“我才不会那么鲁莽呢!”
林庭语平静地望着他:“是吗?”
小孩不说话了,垂下头盯着自己拨来拨去的脚尖,良久以后才不情愿地嗯了一声:“确实是会很着急啦……想到有可恶的犯人就在眼皮底下偷窥艾莲娜医生,我却什么都不能做。而且没有找到证据,也不能直接把他们交给警察。这样一想,果然还是自己先下手会更放心吧。”
林庭语稍微收紧了一点手指的力度:“我知道你很聪明,你有很多办法,说不定真的可以制服一个成年人。但如果不只是一个人呢?”
降谷零睁大了眼睛:“……你说的三次入侵,不是来自于同一个人吗?”
林庭语摇了摇头:“恐怕不是——甚至不是同一批人。”
他昨晚检查的时候注意到,宫野诊所的正门上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入侵痕迹。
一种是使用了某种小型通配钥匙,或者干脆就是私下复制了宫野诊所的钥匙,总之是正常地开锁进门的。
可能因为用的是胶泥之类的倒模工具,精度不高,或者新钥匙的切边没有打磨抛光,总之钥匙和锁眼有些不匹配,在锁眼的开口和内部都留下了不少形状整齐的刮痕。
林庭语问了宫野艾莲娜,最近宫野一家没有人丢过钥匙——也就意味着没有人重新配过钥匙。而宫野艾莲娜本人持有的钥匙已经很旧了,边缘都被磨得圆钝起来,因此这种刮痕不大可能是宫野一家的成员自己留下的。
另一种入侵痕迹则是更为暴力的方式——固定门锁的螺丝钉有很明显的,近期被旋开后重新装回的擦痕,螺帽边缘没有和锁座上一样的积灰。这个入侵者直接把门锁卸掉,然后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
有了钥匙就不需要撬锁,换句话说,既然准备撬锁,也就不需要再去偷配钥匙。考虑到这些痕迹都很新,这两次入侵应当都发生在近期,总不能是同一批人忽然思路打开,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而且就算闯空门,直接卸下一把门锁的动静还是很大的。”林庭语解释道,“宫野诊所的锁和门把手是固定在一起的,卸下它就等于要在门上开个大洞。如果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做这种事,不要说住在楼上的宫野一家,就是邻居也有可能会被惊醒起来。”
降谷零迅速抓到了重点:“所以那个人很有可能是在白天,艾莲娜医生和明美都出门的时候撬锁进去的。而且他应该有个即使在做这种事也不会被怀疑的身份——”
他突然沉默下去。
是什么人,即使被发现正在撬开某一户住家的正门门锁时,也能够轻松全身而退?
如果装扮成一名锁匠,当然可以自称接受了住户的委托前来开锁,但是户主不在旁边的情况下,这样的理由很容易被怀疑。让同伙伪装成户主的亲戚,也可能被了解宫野一家的邻居识破,最保险的是伪装成其他有公信力的职业,比如:警察。
进一步地想,这个为锁匠背书的警察,一定是伪装出来的吗?
这边的居民区看上去比较陈旧,并不靠近大型企业和学校,交通也不太方便,会选择租住在这里的人不多,因此居民的流动性应该也不大。在这样一个街坊邻里可能都相互熟识的传统社区里,突然冒出来一个面容陌生的警察,也是相当可疑的。
而且宫野一家对于入侵事件反复报警,每次都不了了之,上门的警察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是真的无能,还是视而不见?
“那么,建议艾莲娜医生在家里装摄像头的那个警察……”小孩咬了咬下唇,“他其实在想的,难道是——”
林庭语摸了摸那个浅色的小脑袋:“怀疑是好事,但无凭无据的怀疑不能随便这样说出口,会给自己招来麻烦的。”
“可恶——”小孩扭头避开他的手,“要是我能像电视上那样,去调查那些警察的账户往来信息就好了。会做出这种背叛樱花徽章的事,一定收了幕后黑手的不少钱吧!”
林庭语感到头疼:“这种灰色交易一般不走转账……而且你如果做私家侦探的话,是不能随随便便去调查谁的银行账户的,这种事只有公权力机关可以做,你也很清楚吧。”
给我稍微收回一点法外狂徒的心思啊。
上一次翻车还没过多久,林庭语谨慎地没有采取心理暗示,而是普通地用言语劝说:“你要不要试试看去做检察官?日本有的部门是专门负责调查和起诉这种贪污渎职的案子的吧。”
他本意是觉得如果把职业意向调整成公职人员,在规章制度的约束下,多少也会收敛一点。但小孩听到“检察官”的字眼时,突然眼神一暗,接着飞快摇头:“我不要去做检察官。他们那些人,号称正义守护者,实际上是一群为了自己的功绩,不惜伪造证据把无辜的人送进监狱的家伙。”
林庭语:“……”
怎么回事,你小小年纪对这个世界的暗面了解还挺多,是从电视里看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