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第一次来时,自称臣,朕就猜到你是海官。但事后一想,东海虽不算富饶,但应该也不会让一个半大的孩子当官。其余朕是怎么查到的,朕不能告诉你,朕只能说结合我手上的情报,你应该是以假死的身份,死前选定掌权者,将自己的身份一代一代更迭,传下去。”
“陛下不愧是执掌中原的一代天骄。陛下有向我隐瞒的东西,我也有,我只能说陛下的猜测是对的,但有些东西我确实不能多说。”
澜祁帝微微一笑,“朕是天子,为何不能向你隐瞒。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你不应该向我隐瞒。你就不怕朕下令金瓶掣签,保证你此后再也没有可能即位吗?我到底要叫你什么呢?梁舟?梁侍卫?梁大人?海官?海清爵?”
“陛下唤我梁舟便好,臣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中央统管东海事务,这也是我能给他们想到的最好的归宿了。”毕竟,我好像也快死了,死前就让我为他们再做点什么吧。
鲸鱼死后都能做到瑞泽一方生灵,身为蜃,虽不像神话那般呼风唤雨,但也要庇佑一方生养过自己的那一方水土。
东海涛声滚滚,雪浪翻卷着冰渣打在岸边上,一切都如当初,一切却都不是当初。
澜祁帝扶额:“朕不想逼你的。这次朕亲自前来,只是有一事相求。
“朕15岁那年登基,那时朝堂不稳,朕必须抓紧站稳脚跟;两年后兰宁铉降生,旱灾涝灾接连不断,百姓上书处死妖子,明氏万念俱灰,接受不了自己十月怀胎的嫡长子是妖子,带着兰宁铉隐居在东海,处死之言不了了之;
“三年后,兰清儿诞生,朕给她取名兰清凝,封号昌乐,希望万事安宁,此时接他们母子三人回宫,朝堂无异,百姓无声。
“此后政治安定,经济蒸蒸日上。朕被称为一代明君。
“但朕心中一直有道刺,耿耿于怀。每当夜深人静,辗转反侧时,它总能提醒朕,朕不是一个好的父亲、更不是一个好的夫君。”
不知怎的,面对这位看着是自己小辈,实际年龄不知的梁舟,澜祁帝就像他乡遇故知般打开话匣子,与他把酒言欢。
“朕答应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朕做到了。朕也培养出了一代更好的君王,在这生命的弥留之际,朕只想带着她,看看这江山峥嵘,我们守下的大好河山。”
“但事态稍纵即逝,蛊毒药石无医,朕还来不及培养兰清儿。所以朕此番前来恳求你,恳求你替我教会她如何爱子如命,如何治理江山,这些明氏交给我的东西,我希望你能教会她。
“还有在她遇险时,先一步替她承受危机,这是很残酷,但朕希望你们能相敬如宾,白头偕老。若真遇不幸,也请保护大晏唯一的君王,兰宁铉当不了皇帝,只有她了。
他此次并不是以长者,以君王的口吻叙事,而是以父亲,以信徒的地位切求这位无名无状之神保护他的孩子,哪怕收为帐中人,也保护她顺风顺水。
这是一位无能的父亲最后的祈求。
那天,他送酩酊大醉的澜祁帝回宫。
鬼使神差下,他兜兜转转来到兰清儿的宫殿。
他许是醉了,他这样想。
但身体还是很老实地找到了那个唯一给他归宿感的滚烫的灵魂,冷气与酒气的交织下,他将他供奉的神明逼到墙角,双手无处安放地捧起她的脸,摩挲着。
“你看什么呢?”被梁舟盯着,兰清儿很不自在,耳朵根都红了。
“想......”暧昧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大坝堵住,“没什么,想些事情。快到城内了,他们应该已经将粥铺摆好了。回家收拾一下就可以去赚好感了。”
此时太阳也才刚刚升起,他们也正年少,风拂柳条,前路远,而乐淘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