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尧思考良久,还是决定以梦境的形式告诉祁凛将要发生的事。
这倒并非是不信任,只是这样的形式更易于接受。
梦境可以代表未来的尚未发生但却可以改变的事,而重生却是挽回已经发生过的灾难。
若是阿耶知道了他一人孤独地飘了几百年,怕是会心痛难耐吧。
殿内一片寂静,祁尧坦然接受着皇帝的审视。
良久,祁凛才开口:“你梦见了什么?”
祁尧面容肃然,吐出的话却字字如针般尖锐:
“长平四年八月,突厥突袭并州,三十万大军压境,劫掠边境子民,朝野震惊。”
“大人震怒,调二十五万大军御驾亲征。退突厥于八十里之外。”
“七月,突厥攻城。将军萧成投敌,烧我粮辎,开我城门,迎敌入内。”
“大人力挽狂澜,斩萧成,稳军心,拦突厥铁骑于并州之外。”
“然二十万将士丧命疆场,将军何生、陈康力竭而死。”
“大人中箭,伤重而亡。”
无人说话,殿内仅祁尧两人,针落下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祁凛震惊到有些忘了自己的声音,他万万没想到祁尧会说出这么一番话,若不是他知道自己孩子的性子,是绝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他定会直接定为胡言乱语。
“尧儿,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况且这还牵扯到帝王的生死,若是一般的皇帝,怕是都会直接降罪下去。
“阿耶放心,儿知道,梦境过于真实,儿不敢托大。”
若不是对自己的阿耶足够了解与信任,祁尧也不敢如此直言。
祁凛挪了一盘点心和一杯茶到祁尧面前,面容看似淡定,举手投足之间却流露出一点颤抖,“你先吃着,阿耶先冷静一下,阿耶先理理思绪。”
祁尧含着笑意看着他有些怀疑人生的阿耶,长舒一口气,出走百年,归来阿耶还是那个阿耶。
祁凛蹙着眉头,背在双手在殿内踱步,祁尧咬了一口糕点,静静地看着他阿耶的步调。
祁凛突然转过头来:“朕死后,你登基了?”
祁尧乖巧点头。
祁凛冷峻的面孔多了几分愁色,他轻轻摸了摸祁尧的头,在心里长叹一声,他已经有点信了。可若是如此,他给祁尧留下的是一个多么大的烂摊子,他都难以想象尧儿登基之初面对的是怎样的险境。
祁尧抬起头,看着他目前依旧顶天立地的祁凛:“阿耶,查一下萧成吧。”
“好,”祁凛听到这个名字,神情一凝,声色冷厉,“尧儿放心,若是他真做出这等通敌卖国之事,耶耶绝不饶他。”
改变已经开始,祁尧也就没有刚刚醒来时那般焦虑难宁了。
他站起身来,推着祁凛到交椅面前坐下,笑着说道:“阿耶坐下来罢,儿还在梦中见着了许多新奇东西,对我大安而言大有益处。”
“哦?都有何物?”祁凛颇为好奇。
“有一物名为“玻璃”,状似琉璃,却比之更为剔透,从中外视,置若无阻,若以之代窗棂纸,则几延朗彻无尘沟。”
祁凛目光炯炯:“尽有如此奇物,尧儿可知造物之法?”
祁尧笑了起来,“正是不知法子可不可行,想把阿耶的琉璃窑讨过来试一试。”
“原来是来朕这讨东西来了”,祁凛笑骂了句,唤道:“高长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