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该吃药了。”侍女撩开帘子进来。
靠在榻上的青年面容清俊,肤色却呈现久病后的苍白,纤长的睫羽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眼瞳幽深不见底色。
“端来吧。”
接过瓷碗,晶莹洁白,与手都无分别。
祁尧心绪复杂,任谁死后当了几百年的飘儿,突然回到十七岁,怕是都难以平静。
不过,纵使重生,他这幅病弱之躯依旧没有改变。
上辈子因这病弱之躯早逝,他辛辛苦苦打下的家业就被人糟蹋一尽!
补尧将手中漆黑的药一饮而尽。
几百年都过了,该气的也都气过了,毕竟是他身死之后的事,他没办法。现在既然他回来了,那些人一个个都别想逃过!
侍女出去了,祁尧忍着咳嗽走到书桌前坐下。
宣纸展开,笔墨轻点。
祁尧挖掘着过去的记忆,如今是长平四年,这一年镌刻在他的骨髓里,数百年的时光也不能让他忘记当初的痛苦——突厥南下,主将萧成投敌,二十万大安将士白骨筑城!
而他的父亲,大安百姓心中的战神陛下,也埋骨于那场战争中!
想到这里,祁尧握着笔杆的手不住一颗,在宣纸上落下一滴清晰的墨点。
无论如何,既然他回来了,这件事就别想再发生!
“来人,更衣。”
东宫与皇帝居住的未央宫距离并不远,况且祁尧重生后对周遭一切也颇为新奇,也就干脆不用步撵,他这病弱的身子也该走走。
正值孟春时节,这是乍暖还寒的时候,天公喜好变脸,阴晴不定。今日却是难得的好天气,天朗气清,阳光明媚,砖红的宫墙在其下熠熠生辉。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无比清晰地刻在祁尧的脑海里,既熟悉又陌生。
祁尧叹气,谁能想到,这片明媚春光之下,翻涌的是无尽的肮脏黑流呢?
行至兰池,迎面而来的是一个不过六七岁,着一杏黄缂丝彩云深衣的小童子。
祁介尚在垂髻之年,一举一动却都向着他阿耶与哥哥看齐,此时一脸严肃行礼道:“请太子安。”
祁尧扶着住他的手,“不必多礼。”
祁尧看着对面板着小脸却愈显可爱的二弟,久别重逢,到底忍不住在雪白的包子脸上掐了一把。
阿耶只有他和二弟两个孩子,他这个二弟,天性纯良,自幼便孝父敬兄,前世,亦是他最放心敢把后背交托出去的人。
然而,他也恨不得点着他的头骂一句——“愚忠”。
逆臣贼子的一封矫诏就让他饮鸠自裁,平日里的聪明哪去了?
祁介疑惑地看向他的太子哥哥,虽然今天太子哥哥依旧看起来如平时一般温和,但总感觉那和煦的笑容背后是熊熊烈火。
嗯,肯定有人要倒霉了。祁介在心里暗自点头。
“二弟这是从哪?”祁尧摸摸祁介的头,小孩子别想太多。